杨不凡在小念卿面上盯了一回,冷笑道:“沈大侠,十余年不见,想不到如今这小娃娃也长这般大了。”
小念卿望着他双目如炬,直直盯着自己,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抓着父亲的手紧了三分,但他见得那人犹自识得父亲,不免想到说不定这人也是父亲好友,强压着那股胆怯,张口道:“爹,这人也是你的朋友么?为甚么他三人笑也不笑?”
沈飞宇并不作答,心头思忖道:“想不到他三人会出现在这里,只怕早有预谋,倘若我只得一人,必要与他三人拼命,为大师兄报仇。可是我这孩儿……”他按捺住心头的仇恨,右手暗运掌劲,以防对敌出手偷袭。
只见他三人却似怡然自得,全不将他放在眼里,杨不凡忽然折身盯着那墓碑,默然片刻,低声道:“张姑娘,你虽给人害死了,杨某也当敬佩你,那晚十堰镇外,想不到你略施小计,竟将杨某也给骗过了。”说到此处,不由得沧然大笑,叹道:“先是设计盗走明教心法,再又用那假《洛图经》骗过杨某,你当真算得上才智奇女,当受的起杨某一拜。”说着,竟微曲身子,向墓碑一拜。
小念卿陡然听到娘亲竟是给人害死,不由一怔,颤着声音道:“爹,那人说娘亲……娘亲给人害死,是这样么?”
“不错。”杨不凡转过身来,微笑道:“小娃娃,你娘亲给人打伤,不治身亡,这是武林都知的事,难道你爹没有说给你听么?”他语气平平淡淡,听在小念卿耳中,那字字如刺,直刺在他心上,不由得脸色惨白,身子发颤,心想:“爹爹为甚么没给我讲过,为甚么?”他昂头瞧向父亲,见他面目平淡,不为所动,心中大叫道:“是了,一定是那人故意骗我,一定是这样。”想到此处,再按捺不住,向他三人怒道:“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不上你们的当。”
贺南天望着他幼小的身躯,沉声道:“小娃娃,你说的倒也不错,我三人自然算不得好人,至于你娘亲怎样死的,过了今日,都无关紧要了。”他方说完,又折身盯着墓碑,道:“张姑娘,冤有头债有主,张老儿早已死了,你也不幸离世。我与明教的恩恩怨怨,又向谁来讨教?”他似在询问,实则话语尤其明了,今日突然出现此地,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说罢瞧向一旁的郑其和,笑道:“郑长老,你是否要讲上一两句?我听说那日丐帮之中,可是张姑娘让你露出原形,害你被天下丐帮弟子追杀,想必你极为恨她罢。”郑其和冷哼一声,走前两步,指着那墓碑道:“张姑娘,你害得郑某逃命天涯,不敢在武林之中现身,这等深仇大恨,郑某何以为报?”他忽然掌心发力,奋然一掌击往那墓碑,虽是青石铸成,凭他武功之高,当可一掌劈碎。
沈飞宇一眼瞥见,心中犹如重锤击打,厉喝道:“尔敢!”只盼让他分心半点,立时抢上去护住墓碑。便在这倏然之间,忽听得砰然一声,那一掌究没有拍下去。
郑其和怒道:“杨不凡,你为何拦住?”杨不凡收回手掌,冷声道:“郑长老,张姑娘虽生前与你有莫大的仇怨,她如今死了,也该就此了结。你何必做这等有损阴德之事?”
沈飞宇万没想到,杨不凡竟会出手阻止,这等变故委实出人意料,心道:“是了,恐是他怕由此激怒我,以命相搏,于他大为不利。他三人出现在此,必定有所图谋,我当不可大意。”他瞥一眼河流,那河道有数丈之宽,水流奔腾咆哮,决不能飞掠过去,倘若足尖点在那水面,势必给水流卷入进去,若只得他一人,或能避过,但小念卿毫无武功,若是卷入进去,焉有命在?
这瞬息之间,心头已掠过种种念头,又听得郑其和笑道:“杨副教,你说的极是。只是张姑娘死了,我这仇恨又向谁讨?”
杨不凡盯着沈飞宇,轻叹道:“沈大侠,任你武功绝高,今日合我三人之力,你决计逃脱不了。倘若你自尽于此,杨某还可瞧在往日情分,饶了这小娃娃一命,再将你与张姑娘合葬一处,让你俩永不分离,你看如何?”
贺南天踏前一步,喝道:“不错,杨兄所言,我二人皆可为证,只需你死了,这小娃娃自然活得一命。”
沈飞宇听他二人所说,想到当下处境,心忖实难有把握安然离去,但他深知三人阴险狡诈、无恶不作,哪里会信,倘若他一旦故去,孩儿决不能活命,幸好他武功高强,震慑他三人不敢轻易出手。
小念卿听到“自尽”二字,不由心寒体惧,他虽年幼,也当晓得这二字的含义,心想自己已没了娘亲,假若父亲死去,他怎能独活?想到这里,心里的寒惧去了大半,不待父亲讲话,已昂首固执道:“爹爹,你决不能听他三人胡言,假使你死了,孩儿情愿与你一同,我也不愿独活。”说到此处,已是轻摇脑袋,以表决心。
沈飞宇听得身躯一震,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道:“念卿,你果真不愧我沈飞宇的儿子,大丈夫固有一死,有甚么可惧?”其时他心中犹想,假若有半分希望,他拼命也要护得孩儿周全。
杨不凡三人见他父子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由得愁眉凝聚,都想沈飞宇武功实在深不可测,凭他三人之力纵然杀得了他,只怕也会重伤一两个。倘若逼得他发疯,决心与他三人一较生死,说不定尚有生命之虞。虽眼见得他带有孩儿,也不敢大意,都暗运内劲,以防不测。
便在这时,贺南天忽然道:“杨兄,我听说武林大会那天,你将林长风的尸首夺去了,后来怎样?”杨不凡微微沉吟,瞥一眼沈飞宇,平淡道:“那林长风数次坏我大事,着实可恨,杨某夺了他尸首,先将他血肉一刀刀割下,再用铁锤将他一节节骨头敲碎,最后请了个作法的大师,替他做了一场法事,说是念了甚么经,教他下了地狱也永不超生……”
沈飞宇听及此处,浑身发颤,小念卿听说他将一个人尸首如此虐待,更是吓得脸色苍白,抓着的手愈发得紧。
贺南天斜眼一瞧,拍掌道:“杨兄,果真如此么?”杨不凡道:“那还有假。”贺南天微笑道:“贺某听闻那林长风大有身份,说是甚么乾坤道人的大徒弟,这是真的么?”杨不凡颔首道:“想必错不了。”贺南天奇道:“这倒是怪事,听说乾坤道人收有四徒,手足情深。倘若那林长风真是乾坤道人的徒弟,那为甚么沈大侠听了,竟无动于衷,莫不是杨兄说错了?”说完还故意瞧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暗自欢喜。
郑其和在一旁道:“杨副教,我听说那林教主有一女儿,生的出水芙蓉,端的美丽,她后来怎样了?”杨不凡微笑道:“不错,那林蓉姑娘虽只得十七八岁,也算得上美貌如花,甚为可爱。那****回到奉天教,先将她抓起来,废了她全身武功,再将她送到红阁之中,凭她的样貌,想必许多公子哥对她阿谀至极,不知道如今……”
他说到这里,只见沈飞宇面色苍白,哇的一声,重重喷出一口鲜血来。原来他听到大师兄被挫骨扬灰,已是愤怒至极,但他心中明了,这三人故意这样说,只怕便想使他按捺不住,落入三人的圈套,听到后面,更觉周身一股愤怒流转,尤为胜极,他陡然念起大师兄临终所托,终于怒气攻心,再也忍捺不住,那会他竭力所忍,再也无法压制,涌上心头,反而伤了心脉。
小念卿眼见父亲此等变故,惊得一呆,叫道:“爹……”
杨不凡三人面色微喜,喝道:“动手。”三人一齐运转周身真气,分为三路呼啸而上,杨不凡武功犹在二人之上,他先近得身前,眼见沈飞宇双目混浊,分明是失了心智,他心中大喜,使了内劲举掌往他胸前一拍,当即将沈飞宇拍得跌退两步,他却也受这反震之力,跌退一步,举掌一瞧,惊骇道:“护体神功!”他实没有料到十余年不见,沈飞宇竟变得这般厉害。其实他如何知道,那《九幽神掌》修炼大成,本有护体之能,平常难以启发,现下他心脉受损,那护体神功不自觉运行流转,替他护住心脉,一受到伤害,自然而然发出反震之力。
他这一喝,登时提醒了贺南天与郑其和,两人原本的一掌忽而变换为二指,自左右两侧逼往他身前大穴,欲要以此一举擒住他。方逼近三分,忽觉两道劲风呼啸,却是沈飞宇双掌一动,分而拍往二人手臂处,他武功本是强横,这时又失了心智,全凭意识搏斗,这两掌势若惊鸿,已是使了他十成功力,比之二人更快了数分,实吓了二人一跳,都收势侧避,才勉强避开。
郑其和方自立稳,忽觉身侧劲风簌簌,眼望的沈飞宇踏步上来,劈头便是一掌,这一掌笼罩处,实难以避开。他心中念头陡起:“我便受他一掌,只要贺南天偷袭得手,也算值了。”右掌使了浑身内劲急驰而去,却见得贺南天立在他身后踌躇不动,面有难色。他心道糟糕,这时闪避已然来之不及,但闻砰然一声,郑其和身躯蹭蹭后退,面带怒气,喝道:“贺南天,你……”他本想说“你为何不动”,方说出你字,沈飞宇又欺身上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