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青青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骤然搅动在一起,带着一点忐忑,缓缓说道:"医生说孩子发育的不好,建议我...打胎。"
袁昊文刚刚松开油门起步,便忍不住想要踩下刹车,但是他强大的克制力让他看上去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你的想法呢?"
芮青青眨了两下眼睛,注视着前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一直等回到别墅了,袁昊文才从芮青青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出了诊断书,还有片子。
他低头非常认真的看着。
不敢相信,他们的孩子看上去明明那么健康,怎么会被下了这样的诊断?
芮青青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将其中一杯放到袁昊文手里,"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袁昊文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他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是真的听从医生的建议,这就将是他们失去的第三个孩子了,他根本不知道芮青青是否能够接受。
忽然想到曾经在芮青青面前说过的要保护她和孩子的话,觉得非常讽刺。
"青青,让我好好的想一想。"他的声音透着些许无奈还有无力。
"好。"正好芮青青心里也非常的混乱,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要是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那她做好了照顾他的准备了吗?
而且孩子是无辜的,让他小小的年纪总是处在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世界中,他会高兴吗?难道这不是另外一种折磨他的方式吗?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芮青青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嘲弄的笑着,"昊文,你说这会不会是报应?"
袁昊文将怀中的人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不准胡说。你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你会有什么报应?"
芮青青眼中的自我怀疑彻底刺痛到了袁昊文。
可是他一个字都没有办法说出来安慰她。
几天过去。
芮青青的精神状态看上去非常不好,甚至有的时候无缘无故就会掉眼泪。经常坐在两个人一同准备的儿童房里面,一坐就是一整天。
"青青,吃饭了。"袁昊文推开门,轻声说道。
芮青青站了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一黑,几乎就要站不住了,袁昊文伸出手将她扶住。
"青青,明天我带你去别的医院看看。"
芮青青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到哪里看结果都是一样的吧。"
袁昊文就是很坚持。
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几番思索之后,他们还是回到原来那家熟悉的医院,医生安排芮青青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在等待结果出来的时候,芮青青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看着正在花园中心玩耍的三五个小朋友。
她是真的很喜欢孩子,想要和袁昊文一同抚育一个孩子。
可是上天似乎对他们真的太残忍了。
为什么要让他们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孩子的痛苦?
想到这里,她强忍了很多天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往下掉。
"青青。"袁昊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来的,将她抱在怀中。
呼吸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芮青青只觉得更加难过了,"袁昊文,医生怎么说。"
袁昊文的眼底闪过了一道暗芒,选择了隐瞒,"情况有点不好,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如果还是没有办法,让我们做好打胎的准备。"
芮青青沉默下去。
眨巴了两下眼睛,发现眼底的泪水,像是决堤一般,从眼眶中滑落出来,大颗大颗的砸落在袁昊文的胸膛上。
尽管再不愿意,芮青青再一次住到了医院里,四周的消毒水味道不断的充斥着她的嗅觉,胃里的恶心越来越严重。
"医生,我已经在医院住了三四天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可以告诉我吗?"在查房的时候,芮青青忍不住询问。
医生在病历卡上写着什么,正好掩饰掉眼神的闪躲,平静道:"先观察几天。"
"是不是一定要流掉这个孩子?"芮青青忐忑不安的询问。
"这主要还是看你们最后的决定。"医生也觉得可惜,可是他被袁昊文叮嘱过了,不能和芮青青说实话。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孩子会发育畸形?"
芮青青刚问出了这个问题,就看到袁昊文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冷沉,染着一些些的不悦。
医生还来不及回答便离开了。
芮青青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昊文,你是不是决定好了?"
袁昊文沉吟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是。"
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他没有办法,必须要做出决定,哪怕他自己的心也疼的麻木了。
"所以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袁昊文走过去,想要安抚芮青青的情绪,"青青,你不能太激动,对身体不好。"
眼角的泪水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爬满了芮青青的整张脸,"事情都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我还在乎我的身体做什么?"
反正这个孩子也即将要离开自己了。
袁昊文感同身受。
可是他怎么能够告诉芮青青,孩子之所以会发育畸形其实是因为...
芮青青的血检结果显示她曾经吸过毒,所以才会导致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在医生震惊的眼神之下,袁昊文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面上冷淡,眼神更是冷到了骨子里。
他盯着医生的眼睛,半威胁似的告诉他,绝对不能将血检的结果告诉芮青青。
他担心的是,万一她知道孩子的问题是几年之前埋下的隐患,她一定会非常的自责吧。
所以,他宁愿让她误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
"青青,只要你养好了身体,我们还是会有孩子的。这个孩子注定和我们没有缘分。我也很想拼了命的留住他,可是我们留不住他了。更何况如果真的生下他,他会快乐吗?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芮青青的情绪已经近乎在崩溃的边缘,孩子是她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的稻草,但是现在稻草也要失去了,她能抓住的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
这段时间遭遇到的所有事情,一件件全都在眼前闪过,她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哭的歇斯底里,"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的哭声简直就是在拿刀一块块的割着袁昊文的肉,他的心也在滴血,可是他无法安慰芮青青。
她说的没有错,是他手上沾染着鲜血,所以报应全都报在了孩子身上。
不知道哭了多久,芮青青哭累了,才躺回到了床上,因为哭的太厉害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让她的胸膛看上去起起伏伏的,好不可怜。
袁昊文从洗手间里挤了一块冷毛巾,坐在床边,放到了芮青青的红肿的眼睛上,"青青,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怪你自己,好不好?"
最懂芮青青的人果然就是袁昊文,她的一个眼神就能够让他明白她在想什么。
没有错,她的确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不能好好的保护好这个孩子,没有办法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眼。
清澈的眼睛里面,好像是染着一层透彻的光芒,只要风轻轻的一吹,仿佛就能够随着风而去,就像她整个人给袁昊文的感觉一样。
她望着袁昊文,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手术是什么时候?"
袁昊文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假装坚强会让人心疼不已,"医生说不能再拖了,不然对你的身体会有影响。手术时间定在了后天早上。"
后天...
那就是她和这个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连两天都没有了吗?
"我知道了。"芮青青无力的点头。
袁昊文抓着她的小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芮青青再也不敢奢望自己可以得到幸福,好像这个词语和她从来都是绝缘的,"昊文,我好痛,好难过。"
袁昊文心疼的难以呼吸,"青青。"
芮青青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滑落到枕头上,晕染成了一个水晕。
"昊文,我们和孩子一起去拍一套照片吧?"
或许,这将会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孩子,她想要留下一点纪念。
"好,我打电话让人马上去安排。"袁昊文背过身去,眼眶也开始泛红。
拍照的时间约在了翌日早上。
芮青青拒绝了繁琐的装饰,选择了两套非常简答的服装,她一直笑着从开始拍到了结束。
拍完后,她发现自己的脸都已经笑僵硬了,可在回去的路上还是忍不住的笑着。
她越是笑成这样,看上去越是叫人痛心。
"青青,不要笑了。"袁昊文看不下去了。
"不好看吗?"芮青青揉了揉自己的脸。
"嗯。"袁昊文点头。
芮青青一寸寸的弯下了上扬的嘴角,"是吗?"
她只是想要在最后一天给孩子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而已,让他看清楚,面前这个笑的像蠢货一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做他的妈妈,下辈子投胎的时候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的选择,千万不要再投到她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