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夙走了。

恒夙告别西妄，告别父母，告别七师兄，告别府主，告别苏城这个城市，坐上了一辆马车，前往皇都，前往东煌。

恒夙是一个天才，与东煌后山的师兄师姐一样，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他能在两年时间获得苏城学府的四科大比的第一人，自然不会是运气，不说西妄，光是司徒小剑和殷雪雪同样在某方面的天才，能够胜他们，自然不会是运气。

恒夙坐在马车上，这辆马车只有两个人，他和马车夫。

马车不是很新，至少车厢上灰尘覆盖，马车也是很新，因为车轮是崭新的，新换上去的。

马车的车轮咕噜咕噜的滚动，从苏城的一城门驶出，在地上的水滩上画出了一道波浪，诚然像几天前的那个雨天，同样从苏城中驶出的马车。

「东煌到底是什么样子？」恒夙坐在马车上，拉开马车的窗帘，看着车外的景色。

恒夙出过苏城，但最远也不过一城的距离，所以看着车外的景色，他的神情还是有变化，心还是会触动。

在学府的两年，他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两年来看似平静，其实也是不平静的。

他和西妄两人曾经被其他学院的弃徒抓走过，一直到达海中央，但也正是这一次，西妄悟了心剑，而他则悟了另一条路。

这次经历，最大的成果便是两个人都悟了，然后两个人都会变得更强大。

可最有意义的收获，却不是这个。

最有意义的事，他和他，是普通人当中第一个知道封闭的帝国的真相的，因为他们看到了封闭帝国的生物。

海之魔物。

然后他们回来了，没有将此事与任何人说起。

再然后，便是第一次四科大比，恒夙在学府众人面前展露头角。

一年半之后，恒夙坐上了前往学院的马车。

「东煌，便是东煌。是帝国最大的骄傲。」赶着马的马车夫回答了恒夙这么一句。

「大叔，你去过东煌吗？」恒夙问道。

「去过啊，皇都所有的人都去过东煌，甚至极少数人会被院长带进后山听取院长讲课。可惜我没有那个天分啊，不能进后山。」马车夫甩了一鞭，继续说着，「小伙子，你进了东煌，可一定要努力啊。如果你能进后山，那必然是非常好的。我可以跟别人说我曾经载过后山的学生啊。」

「是的，我会努力的。」恒夙很肯定的说，他没有告诉眼前的车夫真相，因为没有必要。

恒夙看着自己身旁的包裹，看见包裹之中那叠的很整齐的黑色长袍，看见印在黑袍上的郁金香，他发现，其实生活还是美好的，至少，他就要到达学院，他就看见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孩。

马车离开苏城，行驶在帝国的大道上。

而在苏城里，一切都还是按部就班。

殷雪雪醒了。

在府主收回那条问心路之后，殷雪雪醒了，但她醒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她双眼的神色都是在说明一件事。

她失望。

她没有在问心路找到她想要找到的人或物。

所以，她注定是失望的，非常失望的。

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她来失望。

紫煌出题了。

在恒夙离开苏城后，紫煌第一次出现在西妄和殷雪雪的面前，他没有拿着任何的工具，他只是穿着他那件紫色的袍子，背后的紫罗兰花依然盛开。

但这样便够了，紫色的袍子已经显示出了他的身份。

已经是世间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了。

这个世间最强大的人之一给眼前的两人出了一道很奇怪的题。

说这道题奇怪是因为真的很奇怪。

而且这题目也真的很变态。

至少西妄是这样认为的。

马戏团了有两个矮子，一个矮子是瞎的，而马戏团只需要一个矮子，两个矮子决定比谁的个子矮，个子高的就去自杀。可是，在约定比个子的前一天，瞎矮子也就是那个更矮的已经在家里自杀死了。在他的家里只发现木头做的家具和满地的木屑。

为什么？

西妄知道为什么，他却不想说出答案，因为会显得自己真的是有点变态的。

殷雪雪还在思考，西妄知道他绝对不会思考出真实答案的，但西妄也是很困惑，最后确定名额用这样一道题目，真的好么。

紫煌看西妄的表情，他便已经明白西妄是知道答案，但他也看到了西妄脸上的疑问，所以他一言不发，他等待着殷雪雪的答案。

殷雪雪提问了，她的问题就从普通人方面考虑了。

「那两个矮子的关系好么？」这是第一个问题。

紫煌摇头。

「那个更矮的有生什么病么？」这是第二个问题。

紫煌继续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殷雪雪没有提出第三个问题，而是闭上了嘴巴。

「西妄，你来说吧。我知道你知道答案。」

「我可以不说吗？这答案显得变态，也显得回答出来的我变态。」西妄说道。

「说。」紫煌语气重了点。

「因为高点的矮子在前一天晚上去瞎的矮子家把他的家具都锯断了一截，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瞎矮子摸着家具觉得自己长高了，于是自杀了。」

「……」殷雪雪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们不了解东煌，所以你们不知道，在东煌后山住着的都是一群实打实的变态。他们或许是天才，但他们也是真的变态，而现在看来，西妄你很适合变态这个称号。」紫煌说道。

「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西妄疑惑道。

「我在夸你。学院的后山里住着很多人，我第一天进入后山的时候也惊讶过，也感叹过，到最后才发现惊讶感叹无奈都没有用，因为我也是那群变态中的一个，而你，在进入学院不久后的那场考试，你也会成为我们那群变态中的一个。」

紫煌转身对殷雪雪道：「所以，很抱歉，我乃至东煌选择的是西妄。」

殷雪雪已经猜到了结果，她没有多大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说着：「看来，我只有去天启了。」

「其实，我觉得有句话还是告诉你的好。」紫煌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一句话。

听到了这句话，殷雪雪的脸色变了，西妄的脸色也变了。

「我知道了，那期待我们再次见面的那一天。」殷雪雪背着伞，离开了学府。

殷雪雪的离去，代表第二个名额的正式确立。

就如西妄知道有这两个名额存在时候的那样，会是他和恒夙。

但西妄没有走，他依然站在紫煌的身旁。

「原本的题，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吧。」西妄说道，不带有疑问。

「是的，原本的题当然不是这样，这道题是我和六师姐刚拜入老师门下的时候，大师姐给我们出的题。」紫煌说道。

「因为大师姐待我很好，所以有时候我也想替大师姐着想，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大师姐在等待着的那个人，哪怕回东煌后会受到惩治，但我也会问的。」

「为什么？」西妄问道。

「因为老师教导我们，做什么事，可违律法，可违道德，可违礼数，却尊本心，那便是极好的。」紫煌说完这句话，也向学府外走去。

「我在东煌，我和恒夙，和大师姐，在东煌的后山等着你。我的九师弟。」

如同当初那道红光一般，紫煌化作了紫色的闪电，消失在苏城。

西妄抬头，望天，看紫色的闪电，微笑。

「我会来的。」

……

苏城的事落下了帷幕。

恒夙的马车已经离皇都越来越近，离东煌也是越来越近。

首先进入恒夙眼中的，不是皇都金碧辉煌的城墙，也不是皇都直达天际的圣殿宫，而是一座山，因为这座山，在皇都外，但这座山的一部分也在皇都内。

这座山，是东煌学院的后山。

这座山，也是他要去的山。

这座山，没有名字，但世人通常称呼他为东煌的后山。

因为东煌院长不设内院，他老人家常常居住在后山的山之巅，作为他的弟子们，要跑去后山听老师的讲课，一个又一个轮回下来，久而久之，后山就成为了东煌的内院。

驾着马车的车夫指着后山对恒夙说：「小伙子，你看，那就是东煌乃至帝国的中心，东煌的后山，这后山里住着院长大人的学生们和院长，你进了东煌，以后若是可以到这后山上去，那才是一件光荣的事，一件自豪的事。」

恒夙看着这座山，听着车夫的话，道：「我会加油的。」

我终于来到了，东煌，我来到了，糖糖，我来了。

这辆马车缓缓的来到了皇都的大门，交了入门通知后，这辆马车驶进了皇都，恒夙关上了窗，坐在马车上，闭上眼睛，他的念力开始扩散开去。

然后他感觉到了其他很多强大的念力，感受到皇都真正的强大，感受到了或许他需要瞻仰的一切。

他睁开眼，拉开窗，看见了皇都人每一个脸上的笑容，那般美好与幸福。

他抬头看向圣殿宫，正好看到了那一道紫色的闪电。

他知道苏城事已了，西妄也该来了。

也该来看一看，立于天地间的东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