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不再劝阻，只是用银针在楚离轩的手腕上刺了三个血洞，呈三角形排布，每个血洞直径两毫米左右，间距约一厘米，由于刺的是脉络而非血管，并没有流出多少血来，只是脉络之伤更为疼痛，从小就没受过苦的楚离轩额头上顿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知道很疼，还请皇上忍忍。”江雪的手一直就没停过颤抖，在她面前的可是皇帝，哪里出了差错可是要赔上小命。

“朕忍得了……”楚离轩咬着牙说出。

君未澜看着楚离轩受罪心里舒坦得很，倒是萧潇，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他的手腕，想要看看这食忆蛊要如何引出。

当初萧潇用无*渡劫时是割的手指，原因是那无*很小，食忆蛊相比无*来说更小，只有一毫米长短，但那虫母很大，足有一厘米，手指上的脉络根本挤不下，江雪在楚离轩手腕上“画”出的三角形，就是为了将虫母引出，想想那“凄惨”的场面，连她自己都后背发凉，更不要说楚离轩了，所以她才没有说出。

江雪将银针放回盒中，手指搭上楚离轩的手腕，在那三个小血洞旁边轻点，丝丝内力便注入他的体内，直到心脉附近，若是有透视眼，便能看到那原本一动不动地攀附在心脉内壁上的小虫子突然像喝醉了酒，开始乱跑起来，随即便有序地向伤口处爬来。

“快要出来了……”江雪深吸了口气，一想到等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就要一只一只地挤出，她的手心就不断冒冷汗。

随着江雪落下的话音，小小的食忆蛊就开始从那三个小血洞里爬出，落入盆中的清水里，瞬间便不再动，萧潇看着盆中越来越多的黑色蛊虫，头皮一阵发麻，赶忙撇过眼，心中暗暗后悔刚刚应该早些闭眼的。

萧潇尚且如此，当事人楚离轩更是不例外，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脉络里有无数小虫在爬，带着丝丝若有若无的痒意，纵是身经百战的卫谦看了，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眼看着蛊虫已经铺满了盆底，楚离轩的面色突然难看起来，似乎受了很大的痛苦，看得卫谦心头一惊。

江雪赶忙开口：“小蛊虫都已引出，还有一只虫母，会很疼，皇上还请忍忍……”

楚离轩摆摆另一只手，示意江雪继续。

萧潇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楚离轩的手腕，只看到他小臂上那个鼓鼓的凸起随着江雪轻点的手指慢慢向伤口处移动，透过那瓷白的肌肤甚至都能看到虫母暗沉的黑色，楚离轩的手臂则不断颤抖着，咬牙强忍着疼痛。

快了……快了……黑色的蛊虫慢慢移到伤口处，将那处皮肤顶破，掉到了盆子里，一接触水就一动不动。

楚离轩的脑海中被瞬间涌来的记忆填满，他仔细梳理着这些记忆，甚至忽视了手腕处的疼痛，方才的小血洞没流出多少血，但现在却流了不少，蛊虫都已引出，江雪也不再紧张，开始娴熟地为他包扎伤口。

“皇上……”看楚离轩一直闭着眼睛，卫谦担心起来，轻唤了一声。

“朕没事……”楚离轩面色苍白，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枫兰邪和萧无月，眼角渐渐变红，“七弟，十一弟，我对不起你们……”

“你想起了什么？八年前到底怎么回事？”萧潇迫不及待地发问。

楚离轩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喃喃开口：“是母后，都是母后……”

枫兰邪和萧无月相视一眼，眸里意味不明，但那淡淡的杀意难以掩住。

楚离轩拿起茶杯喝了口凉茶，对上众人好奇的目光，娓娓道来。

……

“二哥，你听说了吗？大哥得了急病，昨日夜里辞世了……”楚离轩正从太学殿走向他母妃淑妃的挽香宫，楚离枫从后面追来，还拖着一个小尾巴楚离岚，相比于其他皇子的勾心斗角，他们三人的关系相当融洽。

“嗯，听说了，大哥本是皇储，现在突然辞世，只怕朝堂要乱。”楚离轩轻叹口气，他虽然与这大哥交流不多，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该有的惋惜还是有的。

“母后去世得早，只留下大哥一人，现在大哥也去了，父皇该多伤心……”楚离枫轻声开口。

“七弟，这些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楚离轩勉强笑了笑，“我正要去母妃的挽香宫，你要不要一起？还有十一弟。”

“不了，二哥，我想去太医院，已经好几日没去过了。”

楚离轩一笑：“七弟就这么喜欢医术？三天两头地往太医院跑。”

“爱好而已，”楚离枫笑笑，转向楚离岚，“十一弟，要不你跟着二哥去玩？”

“我想去找母妃。”楚离岚淡淡开口，淑妃每次看到他的目光就十分不善，他打心眼里讨厌那个女人。

“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楚离轩也不勉强，三人就此分开。

楚离轩走在路上，眸色晦暗不明，大皇子辞世，意味着皇后留下的独苗不再，意味着这后宫的争斗将会更加激烈，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作为年龄最大的皇子，很有可能会成为新的储君，但这更是让他担心，若是成为太子，必会成为众矢之的，毕竟大家都是庶出，怎能与大皇子的嫡子身份相提并论？到时难免遭人算计。

“唉……”楚离轩长叹口气，比起皇帝，他更喜欢当一个闲散的王爷，只是他母妃淑妃一向争强好胜，娘家势力在朝廷上又大，到时定会极力向父皇举荐自己，他只能祈祷少来些麻烦。

……

与此同时，正和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肃穆，十几名宫女侍官垂手静立在殿侧，寂静如雕塑，重重叠叠的金纱帐里，皇帝正斜卧床上，面色苍白。

“皇上，您这是何苦呢，太子不能复生，您该珍重自己的身子啊——”楚离枫和楚离岚的生母梅妃在一旁侍候着，看向皇帝的眼里满是温情，虽人已中年，但那张脸依旧是令人惊艳的倾国倾城。

“还是你了解朕的心思，”皇帝抚了抚梅妃微皱的额头，“朕就喜欢你这样善解人意，像皇后一样。”

梅妃淡淡浅笑，皇帝的心里一直都有去世的皇后的影子，宫里的嫔妃，无一不是哪里像皇后，眼睛，眉毛，鼻子，嘴巴……总有相像的地方，皇帝宠爱皇后，连带着也宠爱皇后唯一的儿子大皇子，虽说大皇子庸庸碌碌，但皇帝把他立为太子的时候，朝堂上下无一人敢反对，一面是嫡子身份，一面则是皇帝宠爱，这些大臣谁敢多嘴？现在太子暴病而亡，皇帝一时急火攻心，旧疾复发，据太医所说十分严重，只怕命不久矣，梅妃知道皇帝病情严重，只是无人敢告诉他本人。

“梅妃，外面都传朕命不久矣，可是真的？”皇帝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梅妃大惊，急忙开口：“皇上您怎的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您是真龙天子，寿与天齐。”

皇帝看着梅妃慌张的样子笑了笑：“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不用别人说朕自己也明白，朕今日叫你前来，就是为了把太子之位传于枫儿。”

“皇上！”梅妃大惊失色，急忙在床前跪下，“枫儿今年才十二岁，如何担得起国家大任？还请皇上三思！”

“朕已经三思过了，”皇帝严肃起来，“这些皇子里，也唯有轩儿和枫儿比较适合，但轩儿太过儒雅，武学上未免差了一些，朕思来想去，只有枫儿最适合这太子之位。”

“皇上，这终究是不妥啊，轩儿年龄大也明事理，枫儿不行的……”梅妃心急起来，淑妃的外祖母是前朝公主，哥哥更是当朝御林军统领，出于娘家的威势，她在后宫一向无法无天，若是枫儿当上太子，只怕会被淑妃视为眼中钉，淑妃的心狠手辣人尽皆知，她宁愿枫儿不当皇帝，也不想这两个孩子遇到危险。

皇帝不明白她的心思，对后宫之争也远没有她看得透彻，只当她是怕朝中大臣反对，便轻笑道：“朕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朕是依贤立位，大臣们不会说什么的，来人——取笔墨纸砚，朕要立下诏书！”

“皇上……”梅妃敛了眉头，她知道皇帝心意已决，再反对就是抗旨的罪名，只能无奈站起。

“作何这样愁眉苦脸的？”皇帝拉住了她的手，轻笑道，“别人家的娘都盼着儿子能出人头地，哪有你这样推三阻四的？你要相信枫儿的能力。”

“臣妾……遵命。”梅妃无奈，只能应命，心底却担忧到极点。

“好了，别多想了，回去休息吧……”皇帝的目光里带着疼惜，比起娇气的淑妃，他更喜欢识大体的梅妃。

“臣妾告退。”梅妃屈膝行礼，走出正和殿。

皇帝看着梅妃的身影渐渐走远，眸色复杂，说起来二皇子绝对不差，但林家在朝廷上势力太大了一点，让他心里难安，一方面是为了梅妃，另一面则是为了打压林家，他能当上皇帝，也绝不是那种昏庸之辈。

皇帝想着，转向身旁的侍官：“把朝中大臣都宣来正和殿，朕要让他们亲耳听听朕的旨意，看谁敢违抗！”他还想着替梅妃处理好一切。

“是，皇上。”侍官行礼，缓缓退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