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来消息了。”
“啊?”黑衣人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地看向同伴。
“去了西边的一个小城,桂方城。”
“桂方?那不是传说中的——”黑衣人猛地惊醒了,疑惑地看向同伴。
“那能怎么办,他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得跟着呀!”他的同伴结清了酒钱,一个纵身先行离去。
黑衣人叹了口气,也赶忙跟上。
彼时桂方城内,已多了两个少年,一个腰系兽形玉佩的“世家公子”,一个怀中抱剑的白衣少年。这两人一前一后骑着马,终于在桂方城碰面了,一个前者并不期待的碰面。
“你跟着我作甚?”风随意突然回头,冲着三步远的白衣少年问道。
“救你。”
风随意要被气笑了,“又不是我被百鬼夜行追杀。”
白衣少年不语,还是在他三步远的地方候着。
果然就该听师父的话,不要徒生是非。只怪当时江湖义气上脑,救了这个……“你叫啥?”
“舟怀剑。”
“哦,随风,你就不怀疑我救你的目的?”
舟怀剑楞了一下,对这个称呼未置可否,只是回道:“阿爹说我想不明白的事就不用多想了,自有想得明白的人去想。”
“你阿爹倒有种世外高人的见解。那你是怎么招惹了百鬼夜行的你也不知道?”
“救了他们的人。”
风随意一挑眉,“厉害,百鬼夜行的人都敢抢。话说你不会没听过百鬼夜行吧?”
舟怀剑如他所料地露出了些许茫然神色,“阿爹没说。”
“百鬼夜行,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组织成员行动时都戴着恶鬼面具,各有所长,江湖杀手榜排名前十有七个是他们的人,一旦上了他们的名单——那可都是不死不休。你有麻烦了,我也有麻烦了。当然,如果你现在回头,还是能上岸的,所以,慢走不送!”风随意朝他挥了挥手,踏进了前面的一家客栈。
舟怀剑坐在了他的对面,把他扬起的一声“一碗你们店最好的酒”硬生生变成了两碗。
这还是第一次碰见让他哑口无言的人,风随意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端起了酒。一闻满是桂花香,约莫是上好的桂花酿,想不到这偏远小城还有此等姿色的酒。他轻呷一口,却觉淡然无味,像是喝了一口白水。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年,少年不急不缓地喝着,头稍稍仰起,好似闻到了桂花的香气,奇怪,难道他们喝的不是一样的酒?
喝完味同白水的桂花酿,风随意像终于想起了正事,招来小二,问道:“城东那是哪家宅子,我看街上人来人往,好像都是往那去的,是有什么喜事吗?”
“哦,客官是刚来的吧,所以不知道,城东那处啊可是招摇仙子的府邸,听说府里突然飞进一只一曲绕梁三日的鸟儿,招摇仙子欢喜,便办了个百鸟宴,邀请各方人士观宴,公子要好奇,也可以亲自去看看。”小二滔滔不绝着,尽着一个小二的本分——“耳听四面,眼观八方”。
“是呀,刚来此地,没想到就碰到这种热闹,真是不虚此行,不过我等寡闻,倒是没听过招摇仙子的名号。”
“倒也不是名号,其实招摇仙子是满庭芳的头牌,满庭芳就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小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了“青楼。”一副“你懂的”神情。
风随意也回了个“懂了”的笑。后打发了小二,看向刚刚喝完酒的舟怀剑。
舟怀剑虽是一脸不解,还是点头道:“放心。”语气郑重地像你的命是我的了一样。
风随意连白眼都懒得翻,只是说:“跟着可以,但你要假装我的侍卫,随风。”说得他好像曾经真有个叫随风的侍卫一样。
朝暮府,百鸟宴。
天色晴好,映照着满园春色,各种花繁而不杂地簇拥在庭台水榭,一眼看去难免不被晃花眼,不过重头戏却是在府邸正中的湖心亭。
随风看着风随意左右一张嘴,与院中看似管家一阶的人聊了几句,就弄来了一艘小船,带着他去往湖心亭。亭内一眼望去,竟都是雕栏画栋的笼子,每个笼子中都锁着一只鸟儿,那些鸟都很美,但是美中好像都缺了点什么。
“是自然。”
原来他不知不觉间竟说了出来,而风随意也接了他的话茬。自然……是了,是自然,这些鸟儿美则美矣,却很僵硬,像是被画师雕琢过的画一般,是可以被指点的美。
湖心亭上的客人很少,约莫就十几人,穿着都很华贵,他们看鸟的兴致倒是很大,这些鸟儿到了他们嘴里都能说出花来,他和风随意只是安静地观赏,倒显得与众不同了。
“看来已经不在这里了。”
“什么?”他听到风随意的小声嘀咕,下意识问了一句。
风随意只回他道:“嘘——好戏要开场了。”话音刚落,就听见袅袅琵琶声由远及近,踏着这琵琶声而来的是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薄纱遮面,一身桂花香。
一双盈盈水眸看得众人心神一动,风随意只是挑了挑眉头,心下念道,这媚术道行不浅,一颦一动都是引诱。在场的除了随风和他,气息都有一丝紊乱,看来那些都是普通人,而且观其衣着,估摸着都是这人的恩客吧。
“她是谁?”然而随风却不识趣地道。下一刻,风随意就见招摇仙子的目光飘了过来。
“这位公子倒是有趣,来我府上观鸟却不知我是何人。”女子笑着说,声音如黄鹂般清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尚未及笄的少女。
“让招摇仙子见笑了,我这侍卫只对那一曲绕梁三日的鸟儿感兴趣,着实不解风情了点。”风随意回了她一个风流潇洒的笑,如纨绔子弟一般,并成功吸引了招摇仙子的注意。
“那怕是公子没有这个缘分了,因为那只鸟在天还未亮时就飞走了,我来就是告诉大家这个消息的。”招摇仙子看似可惜的说,听到这番话场中众人几乎都是神色一变,不由自主地喧嚷起来。
“所以招摇只能送客了,不过要有对招摇府上其他鸟感兴趣的,也可以留下来赏个够。”这一句就是明目张胆的逐客令了。不到一刻钟,那些人就纷纷离去了,有的气急败坏,有的面不改色,还有的礼数周全地跟招摇仙子道过谢后才走,到最后只剩下风随意二人。
“两位公子还不走吗?”
“本以为赶上招摇宴是有缘,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啊。”
招摇仙子的笑终于不再是浮于表面的笑,“这位公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啊,是奴家看走眼了。”
“既然那一曲绕梁三日的鸟儿没有了,不知一日千里的鸟儿可有余的?”
“那倒是不少,公子可随管家去取。”
“既然如此,风某告辞了。”
他们的船行至岸边,方听见那如黄鹂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近在耳边:“夜半三更,小心火烛。”
一直到风随意他们安然回到了客栈,随风才从一脸茫然中开口了:“这鸟真的可以日行千里?”
风随意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给了他一个白眼,将手中提着的笼子放在了桌上,自己倒了杯茶,方才接道:“你可知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三家是哪三家?你不知,是风雨庭、知心冢和朝暮阁。风雨庭是萧家的暗阁,通朝堂之事,知心冢很神秘,但是他们的消息从未出过错,就是代价很大,而朝暮阁通江湖各事,小的大的,只要你想知道,都能说出个一二来。”又喝了口茶,“你今天也看见了,朝暮府。”
“那就是朝暮阁吗?”
“朝暮阁据点不是固定的,我起初只是怀疑,看到那满园的鸟我才知晓,你有没有注意,那些鸟的右爪都被画了一道黑线。朝暮阁向来以卖鸟传递消息,而每当有大消息的时候就会举办一场招摇宴,一般除了老客户别人是不会知道这招摇宴的消息的,我们这次也是误打误撞。”
“哦,那她最后说的‘夜半三更,小心火烛’是何意?”
“你当我江湖百晓生啊!”风随意已经写好了纸条系在了鸟腿上,随手放飞了它。“不过我之前好像听过桂方城有个传言,好像是……”
“是什么?”
“忘了。”
外面天色渐暗,昏沉的黄色在天边蔓延开来,街上的行人仿佛一瞬间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