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娘娘……”
在无边烈火的炙烤中,韩大树思维缓慢归位,他艰难的看向夏宜萱,眸中带着疯狂的迷恋和难以言说的情意。
“别……为我们难过,不值得。”他嘿嘿的笑起来,想要拍拍胸口来彰显自己大无畏的男子汉精神,然而却无法移动哪怕分毫的距离,“不怕不怕,老子早就想去投胎了。”
“可不,二十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韩大同应和着。
樊飞言嗤笑,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蔑视:“蛙鼠之辈肖想凤凰,不自量力。”
“啊呸,总比你这个牛鼻子老道强。”韩大同吐口唾沫,当然,他其实并没有这玩意,他狠狠的咒骂着樊飞言,惹来樊飞言的一声冷笑,随即两人身上痛楚加倍,难以抑制的发出阵阵呻吟之声。
“樊飞言,你若不想我恨你,现在就放了他们。”
夏宜萱泫然欲泣,却与眼泪无缘,她咬着牙看向樊飞言:“否则,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
樊飞言哂笑。
“即使你恨我,我也依然要救你。”他深情楚楚的凝望着她,“你知道的,我愿你为你做任何事情,除了这件。”
“女神,别求他。”
“就是,别求他,有什么大不了的。”
两兄弟断断续续还在安抚夏宜萱,尤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永远的寂灭。
夏宜萱摇摇头:“你们两个……会永远消失的。”
樊飞言笑意妍妍的将眸光转向这两个他眼中的鼠辈,道:“用你们两个的贱命来救萱萱一条命,不觉得很值吗?”
“想必你们也愿意为了萱萱魂飞湮灭吧!”
韩大树和韩大同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一起眸光沉沉的朝着夏宜萱看过去。
“你能活下去便好。”
曾经的许多年,我们二人孤苦的游荡在皇宫之中,天大地大之间却无处可去,更无容身之地。
直到看到了夏宜萱,她站在阳光下,回眸对着他们浅笑,其实两兄弟知道,夏宜萱所笑之人乃是他们身后的皇帝,然而他们却再也走不出去了。
也不想走出去。
他们总是趁着她一个人时,暗暗的陪在她的身边……可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却是她泪流满面绝望欲死的场景。
他们不懂朝堂的尔虞我诈,只知道自那之后,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唯有两行好似永远都流不干的眼泪,两人连哄她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转着圈干着急。
后来,那个皇帝来了,他们知道她是那么的喜欢他,于是自觉的将空间留给两人,可谁曾想再次见到她,便是她安静的躺在那里人事不知的模样。
她死了。
两兄弟好像随着她再死了一次一般,几十个日夜都不曾再说一句话,直到他们再次看到她,那个忘记所有的夏淑妃。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永远远的过下去,没曾想这才没有多少年,便要结束了。
“你要好好的。”
只要她好好的,他们又怕什么灰飞烟灭呢?
夏宜萱觉得自己眼睛真的很疼,疼的她恨不得伸手将它们挖出来,不想看着这陪伴照顾了自己多年的两兄弟就这么从她眼前消失,化成一丝丝白色的光芒,朝着她飞速而来。
然后没入她的体内。
几乎是刹那间,夏宜萱便觉得体内的能量充盈了许多,她开始剧烈的挣扎,试图冲破这包裹她的结界,阻止樊飞言后继的动作。
可是没用。
她听着小炆柏一声声的喊着她,“夏奶奶,我好疼,炆柏好疼啊,救救我……”
“淑妃娘娘救救我,我想去投胎……”
“罢了,能够就娘娘您一命,也算是咱的造化。”毕竟当年,他曹振子目睹了那么多事情,然而一切却无能为力。
“淑妃娘娘,再见了……”
一声声,一句句,落在夏宜萱的耳中,如同一把尖刀在狠狠的剜着她的心。
别这样对她……
不要这样。
夏宜萱脑中浮现过往,她被人压在身下,陈宁一脸浅笑的坐在那里,细数着她的哥哥们是如何惨死在战场之上,她的母亲嫂嫂子侄们是如何被砍下头颅暴晒菜市场无人收尸的……
“啊……”
随着更多的白光没入体内,夏宜萱长发疯长,几乎盈满了整个幽蓝色光圈,她赤红着眸光,长长的指甲慢慢的撕碎这结界,即使十指焦灼漆黑变得不复存在,她依然还在用手掌掰着结界。
直到她能完全冲出去。
夏宜萱周身弥漫着黑色的气息,她朝着樊飞言冲过去,长发如钉一般直直的射向樊飞言面门,却最终停了下来。
却是樊飞言一只手提着马姑姑,挡在了自己面前。
“马姑姑……”夏宜萱咕哝出声,声音变得尖锐而难听,再不复之前的清脆。
马姑姑闭了闭眼睛。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萱萱……”马姑姑轻轻出声,这轻柔的声音让夏宜萱眸光变得清澈了许多,她呐呐了两声,眼中不知不觉的竟然留下了血泪,“我害死了他们。”
“我把他们全都害死了。”
“所有人都被我害死了,所有人……爹爹、娘亲、哥哥、嫂嫂……他们全都被我害死了,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夏宜萱一遍遍的问着自己。
她的眸光时而狂乱时而痛苦,像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一般。
马姑姑眼眶发酸,“乖,不是你的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我们都疼你爱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也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马姑姑想让她平静下来,脱离那些不堪和痛苦的过往。
她应该是骄傲的站在光芒下,叉着腰说自己最美丽的那个夏淑妃,而不是眼前这个因为痛苦而变得错乱的夏宜萱。
命运待人如此不公,她们唯有强大的去面对,如此才能予以反击。
“乖,不要自怨自艾,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身后传来樊飞言的一声冷笑。
马姑姑斥道:“你闭嘴。”
“若你真的爱她,便不会让她如此痛苦。”她冷冷的说道。
“你根本不配说那个字。”
樊飞言看着兀自狂乱的夏宜萱,勾勾唇道:“我只是在帮她而已。”
“这个世界那么残酷,她应该冷硬的相对。可偏偏即使受到那么多伤害,她依然柔软如初,这样怎么办呢?”
“连血海深仇都放弃了,她若有醒悟的那天,该是多么的后悔啊。”樊飞言声音轻柔,像是在说这世界上最好听的情话。
马姑姑冷笑。
“萱萱,忘记那些,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记,什么都不要去想,好不好?”她完全不想搭理樊飞言这朵奇葩,只想让夏宜萱赶快恢复过来。
“她变成这样也只是想救你们,若她恢复到之前无害的模样,你可就要魂飞魄散了哦。”樊飞言淡淡的提醒。
那又怎么样呢?
魂飞魄散又能如何呢?
她死时,本来就从未想过自己还能继续留在这里,这十几年来,她眼睁睁的看着柴荣无知无觉的死去,看着王妍手握政权,看着柴绍一点点的长大,可以说心中的焦灼早就被抹平了。
她之所以还能存在,无非是遗憾于她从未清楚明白的问问柴荣的心中是否有过她?
哪怕仅仅只是一刹那,她也会满足吧!
她不怕魂飞湮灭,只怕夏宜萱受不住这个打击。
夏宜萱站在原地,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掌之上重新长出手指,她呆呆的不断的重复着:“我害死了所有人。”
“最该死的那个难道不是我吗?”
“是你。”
樊飞言出声,同时将马姑姑祭到半空中,意外的发现这女人虽然不过十几年的鬼龄,但所蕴藏的灵力却非常的纯净而浓厚。
“你看,你最好的朋友也要被你害死了。”
“樊飞言,你闭嘴。”马姑姑冷喝出声,她眸中怒火弥漫,“你就那么希望看到她崩溃吗?”
“不仅仅是她,还会有更多人会因你而死哦。”樊飞言不理马姑姑的话音,继续出声刺激夏宜萱的神经。
夏宜萱缓缓抬眸,眸中血光更甚,她看清马姑姑之后,猛地朝着她飞过去,却被结界格挡,她再次故技重施,然樊飞言却猛地出手,将她制住:“你若刚才不心软,直接用头发穿过她来杀我,兴许还有机会救她。”
“现在……没用了。”
因为疼痛,马姑姑身体蜷缩在了一起,但她还在试图劝说着夏宜萱:“萱萱,别听他的,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心软的错。”
“你不记得我们曾经如何教导柴绍的了吗?我们告诉他,别人奸诈狡猾,我们便也如此待之,可无论如何,心中都要保留一份正气一份柔软,如此才不被所有人抛弃。”
“你是对的,不要听他的。”
“你看,你的心善害了她,害了之前所有的鬼,害了你的父母兄弟……”樊飞言捏着夏宜萱的下巴,迫使她看向逐渐消散的马姑姑,喝道:“是你害死了她,全都是你。”
“不是,不是……”马姑姑声音变得愈发羸弱,根本无法和樊飞言抗衡。
“是我的错。”
最终,随着马姑姑完全的消散,夏宜萱满脸血泪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全部都是我的错。”
“啊……”
她仰天,长长的悲鸣一声,然后人事不知。
樊飞言微微而笑。
他将马姑姑留下的强大而纯粹的灵力全部导入夏宜萱的体内,随后在她额上贴了一纸黄符,他虚虚抱着她来到身体旁,一点一点的让她与身体再次融合。
直到樊飞言满头大汗,脸色变得苍白,一个眉心带着红痣的夏宜萱缓缓的睁开了双眸。
只……
眸中却一片寒凉寂灭。
“萱萱。”
樊飞言将人抱在怀中,唇在她的眉心轻轻印下一个吻,说道:“还记得我是谁吗?”
“言哥哥。”夏宜萱淡淡的说道。
“柴绍呢?”
“马姑姑呢?还记得吗?”
夏宜萱推开他,淡漠的说道:“谁啊,不认识。”
樊飞言便轻轻的笑:“我们的敌人。”
我们两个的敌人。
只要把他们全部杀掉,这个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夏宜萱‘嗯’了声,在樊飞言再次抱过来时,没有躲避没有嫌弃,而是乖巧的趴在他的怀中,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像是一个单纯听命令的机器。
看来还得想办法刺激一番。
只有她心中的仇恨和冷漠达到一定程度,才会有强大的毁天灭地的能力。
樊飞言心中如是想到。
“师父。”
小小的敲门声将樊飞言从深思中拉出来,他拉着夏宜萱起身,两人手牵着手来到门口。
“吱呀”一声,门猛地被人打开,惊得韩式往后一跳,待看到两人之后,他眸中闪过欣喜之色:“师父,姑祖母她醒过来了啊?”
樊飞言点点头。
“有事吗?”
韩式悄悄的看了一眼夏宜萱,随后摸了摸脑袋有些腼腆的说道:“没事没事,只是看您三天三夜还没有出来,我怕有什么意外。”
樊飞言看了一眼外面,伸了伸懒腰说道:“已经三天了啊。”
“吩咐人备水吧,我要沐浴更衣。”
“好的。”
韩式颠颠的跑出去,没多久就给樊飞言以及夏宜萱各准备好了洗浴的一切,然而樊飞言却拉着夏宜萱来到了一处。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跟上去:“师父,您……”
樊飞言尚未说些什么,夏宜萱却一掌将韩式打飞出去。
韩式撞到在墙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震惊的看着夏宜萱:“姑祖母。”
樊飞言握了握夏宜萱的小手,嗔怪道:“你看看你,脾气还是那么暴躁。”
“宣儿好歹是你的侄孙,你就不能手下留情一些。”
他上前将韩式扶起来,道:“你姑祖母这次醒过来,脾气变得不太好,你多担待。”
“而且,你是我们夏家的少主,这种粗活你根本不需要去做。”
韩式低头,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这毕竟在别人的宅子上,在他们眼里我只是您的徒儿而已。”
“而且,孝敬师父和姑祖母,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