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是爱着……他,让他来家里一趟吧。”
“爸爸?”
“放心,我不会吃掉他。”单东城看着景汐一脸难过的样子,故意玩笑道。
“可是,爸爸,你不恨他吗?”
“有时候会怨他,真的。尤其他为了报复我们去伤害你的时候,我一直很怨他。可是……”单东城看着景汐清清亮亮的眸子,心里一软。顾昊钧和他之间的较量,从顾昊钧知道父母的死因开始就从未停歇过。可是面前这个,是他的女儿,一直善良美好的姑娘。许多事情,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也不适合让她知道。而且,到如今,他并不打算再去为难他。算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私,他希望一直保持着她心里最高大的形象。“可是,最终伤到我的其实并不是他,不是吗?小汐,做父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幸福的。”
“爸爸。谢谢你。”景汐抱着单东城的手,低下头,掩盖住眼眶里的泪水。
她是还爱着顾昊钧。可是……她真的不相信顾昊钧会喜欢她。
一点也不信!
她会照顾他,但不会带他回来。
伤害和爱如果同在,那么她都选择放弃。
早上,牟丹陪着单东城去做复健。一系列活动下来,满头满脸的汗。牟丹给他擦汗,细心体贴。“中午想吃什么,我先让李婶去准备。”
牟丹的脸离单东城很近,单东城能看到她脸上的皱纹。好在向来保养得当,并不是很多,但总能显出老态。有一缕头发没有盘好,散落在肩头,他伸了伸手想帮她揽上去,却最终没有动,看着她擦掉自己额上和颈部的汗水。
“随便吧。”
“那就蒸个粉蒸肉吧,铭宇爱吃这个,还有,得做条酸菜鱼,小汐爱吃。对了,再给你再煲个猪手汤。怎么样?”
牟丹现在是彻底的家庭主妇,一心扑在大家的吃喝上,一边推着单东城离开复健治疗室,一边兴奋的说。
“牟丹。”
“嗯?”牟丹刚扶着他进车子,他刚做完复健,力气很小,她怕他费力,几乎是抬着他坐上去。这样一来,她就费了不少力气。说话的时候还喘着粗气。“什么事啊?”
“对不起。”
牟丹一愣,刚坐上车想要发动车子的手一顿,颤抖起来。她转头,看着单东城。眼眸里有水光闪动。“你说什么?”
单东城抬手轻轻帮她擦掉掉下来的泪水,低声说:“丹丹,对不起。对不起……”
这么多年,他一直怨她当年出轨。他的性格看似温顺,其实最是狠绝,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这么多年,他对她抱着极大的怨气,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即使到了几乎半身瘫痪的地步,全部靠着她照顾,他亦不曾原谅她。
可是,今天和景汐聊天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人生不可能全是设定好的,你怎么可能永远是对的,他是如此,那么她呢?
想想当年,他一直醉心学术,在实验室熬夜是经常的事情。而她又是一个很小资的人,很享受生活。
当年的事,其实错也不是全在她一个人。
“我不认为你现在的情况适合工作。”
景汐说这个话的时候几乎有些气急败坏。这个男人,和她一样每天加班,是真的想要找死吗?
顾昊钧知道她在生气,可是他心里却自虐般觉得开心。他想开开口说话,可是腿部因为久坐传来的疼痛几乎要刺穿他的骨头。他的额上是层层冷汗,手在桌子底下紧握,青筋暴露,被压在嗓子里疼痛的呻吟几乎要破嗓而出。所以,他只是对着她笑了笑。
灯光下,他这样的笑,太过耀眼,像利剑一般刺穿她想封闭起来的过去。
犹记得那年她才17岁,刚上高三,原本很好的成绩突然一落千丈,这样的成绩想要考入C大化学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还剩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她有些发急,为了那猛降的成绩还有自己心里那些小心思几乎是拼了,每晚熬到两三点。
那次,恰是十一长假,他回家。
她凌晨还在拼英语、卷子,一边看阅读一边打瞌睡,这个时候他就进来了,拿着热过的牛奶。
“哥。”几乎是顾昊钧一推门,景汐就发现了他,开心的叫了一声。
这个时候的顾昊钧,已经在读硕士,完全没有她同龄男子的稚气,成熟,风度,绅士,还有品味,每一样都能秒杀到她。她看见他心跳就不正常,扑扑扑,快的惊人。
“哎,蛮丫头,都这个点了还在做题啊,快别做了,喝点牛奶睡吧。”顾昊钧看着景汐因为经常熬夜出现的黑眼圈,皱眉,心疼的说道。
她却不领情,嘴一努,“才不!我要是不努力就赶不上你了,我还想考到C大去呢。”
顾昊钧把牛奶到她面前,笑了一下,“就你啊,要是考蛮横无理你倒是绝对能考得上!快喝了牛奶,今天先去睡,明天……”
他想说明天他来给她看看到底该怎么去复习,可是前半段话已经激怒了景汐。景汐拿起那杯牛奶,恶狠狠地喝掉,瞪了他一眼,“好了,奶我喝了,你可以出去了!”
顾昊钧看着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噗嗤一下笑了,伸手揉揉已经低头在看题的景汐的发顶,“傻丫头,这就生气了?”
景汐一把拍掉他的手,抬起头又是对他一个白眼,不理他,接着看题。可是她还没看一句话,就看到一只大掌遮住她的英语、卷子。她顿时怒了,隔着书桌就对他拳打脚踢上去。
大坏蛋,王八蛋,混蛋!她这么努力就想考到他们学校去,结果他还这么嘲笑她,去死吧,去死吧!
去死!
越想越委屈,边打边哭,“讨厌死你了,你赶紧滚出我屋子,讨厌,讨厌……”
她的动作其实并不重,就是小女生发泄一下,怎么可能真的往狠里打他。他轻轻握了下,就握住了她挥动的手,“哎,有你这么对哥哥的吗?”
她被制住,一时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怕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他看出来,横了眉兀自发狠,“谁让你嘲笑我!”
然后,她就看见顾昊钧笑了。
她见过春风,比不了那笑的柔和;她见过海洋,比不了那笑的包容;她见过阳光,比不上那笑的温暖。
那样含着宠溺和无奈的笑,呈现在顾昊钧的脸上,是怎样的摄人,没见过的人不会懂!
她在那样的笑容里闪了神,什么委屈,什么愤怒,什么发狠,通通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呆呆地盯着他。
顾昊钧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她一脸呆呆的表情,心里一软,伸手轻轻帮她把泪水擦掉,“唉……又傻又蛮,都不听我把话说完就发脾气。你说,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呢?”
说完,他捏捏还嘟着嘴像是有怒气的景汐,“你这样拼,只会拼坏身体,别说C大了,北城都难考!”
“你……”景汐刚从他的笑里缓过神,就听到这样的话,提手就想拍他。他这……真是太坏了!
“看,又来了。难道我说的不对,身体垮了,你还参加什么高考啊?其实你以前的成绩不是很好吗,现在为什么会突然降得这么厉害?其实我看关键的不是你学的不努力,根本就是你的心理问题!”
“你……”景汐张了张口想反驳,却最终握着手,有些不敢看面前这个人。
她不反驳,是根本反驳不了。
他说的一点没错。依她的基础和努力,根本不会这么差。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考试的时候,脑子里就会一片空白,平时会做的题都做不出来。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记不起平时熟记的公式概念,到后来,她几乎连笔都握不住。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很害怕。
可是,她谁也不敢说。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不努力,她也就默认。她花了比以前多几倍的功夫更加用功去看书做题,可一到考试,又开始一片空白。
“小汐,你在害怕。”顾昊钧把她紧握的手拿起来,一点点的展开她曲着的手指,稳稳地握着。“你在害怕什么?”
他的手手指纤长,干燥温暖,就这么握着景汐的手。景汐突然哭出来。
她很害怕,她一直在害怕。她怕考不到C大,她怕辜负爸爸妈妈的期望,她怕老师会失望,她怕同学看她笑话,她怕她不能跟上他的步伐……
明明都是这样微小到根本不用在意的理由,她却怕成这样,在任何人看来恐怕都是无稽之谈吧。
可是,她真的害怕。
那么害怕,但不敢向任何人说。
顾昊钧很少见到她哭得这么伤心,只觉得心尖都被这个不怎么听话还爱打人的小丫头哭得颤抖。他绕过桌子,轻轻环抱住她拍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好了,小汐不怕……乖,咱不怕。有什么问题,哥哥在呢!”
他的语气太像哄一个吃不到糖哭得孩子,让还在哭的景汐噗的一下又笑了。
顾昊钧也笑,对着这个又笑又哭什么都在脸上的孩子,揉揉她的脸,“又笑又哭,像什么样子啊!”
他这话一说,景汐不笑了,不过也不哭了,拿手擦眼泪,动作凶狠地不行。
顾昊钧看不下去,挡住她的手,帮她擦,泪珠已经被抹平,留下湿湿的印记。他沾上,微微心疼。“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这么憋着,难受了吧?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为情所困,心情烦躁,成绩巨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