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剩下的那本话本子也没有躲开被焚毁的命运。
封烟因着这件事偷笑了好几天。
司徒澈气恼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当又一场大雪从天而降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个叫“长兰村”的小村庄。
马车一直行到这小村子最后一户人家才停下。
元潼撩开帘子，司徒澈抱着小白狐下车。
他站在马车前，与院子里扫雪的老翁遥遥相望，“章老。”
章显德顿了顿，收起扫把往屋里走，沙哑道：“你来啦，来，进屋吧。”
司徒澈微一点头，带着元潼进了屋。
封烟睡了一路，这时候才醒。
她打量了一圈小屋，小屋里简陋异常，但胜在整洁。
她有些惊讶地问司徒澈，“我们到了吗？”
“到了。”
倒水的章显德听见对话声转头看了一眼小白狐，但目光并未停留太久。
他似不经意似的看了一眼乖巧站在一旁的元潼，收回视线的时候，他端着两碗水过来一碗给了司徒澈，另一碗给了元潼，道：“不是说了，以后不要再见了。你还来这干什么？”
“我知道章老不想见我……”
“当年的事怨不得你，我不想见你，只是不想再想起那件事罢了。”
司徒澈继续说他被打断的话：“但你应该会想见他。”
他侧眸示意了一下元潼。
章显德微怔，“他是……”
司徒澈微微一叹。
“故人之子。”
“元潼。”
封烟明显看见，面前的老翁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眶里一下湿润了起来。
章显德抬起双手想触碰元潼却又放下，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元潼啊……都这么大了……好，好啊……”
章显德背过身，手背抹了一下眼角，“等着，我去给你们煮晚饭。”
封烟有些疑惑地望着章显德匆匆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懵懂的元潼，爪子挠了挠司徒澈手臂问他：“这老头就是你要见的故人？”
“嗯。”
封烟更疑惑了，这老头看着不像个修士，司徒澈怎么会有个凡人故人？
司徒澈叫元潼自己找个地方坐，他则抱着小白狐去了厨房。
章显德已经生好了火，他闷头洗刷着锅道：“谢谢你，带着他来见我。”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死前能见上他一面，我也知足了。往后，他还是得托付给你。”
司徒澈道：“自然。”
“嗯，有你这两个字就够了。”
晚饭煮好端上桌，几个人落座，章显德望着元潼道：“山野乡村没有什么好吃的，凑合吃点吧。”
桌上除了几碗米饭，只有一盘炒青菜和一碗肉丝炒咸菜。
这已经是章显德能拿出的最好的饭菜。
封烟嘴巴都被司徒澈养刁了，看着这些东西完全没有食欲。
倒是元潼，端起饭碗开始干饭。
章显德问他：“好吃吗？”
元潼在扒饭的间隙“嗯嗯”了两声，章显德露出个慈祥的笑。
*
章显德的家里只有一张床，他将床给了元潼睡，自己在旁边打了个地铺，司徒澈则宿在马车里。
进车厢的时候，章显德对司徒澈道：“夜晚警醒着些，最近夜里不太平。”
司徒澈掀车帘的手一顿，回头看他：“什么不太平？”
章显德叹了口气道：“其实你来了也好些，最近夜里外边总传出奇怪的声音，村里已经死了五个人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干的。”
章显德想叫他将那东西除了，司徒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就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章显德转身欲走，司徒澈又叫住他。
司徒澈看着眼前满脸皱纹的老者，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想问一句“值得么”，却没能说出口。
想给他一些财物，又知道他不会收——早在他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就没带任何财物。章显德说他是来赎罪的，不是来享福的。
思及此，司徒澈道：“明日我们就离开。”
章显德：“好。”
再无话。
车厢外伸手不见五指，车厢内的小几上燃着一支烛火。
小火炉下燃着灵火，封烟一点也不觉得冷。
她跟自己的影子玩了一会儿，往司徒澈腿上一趴，问他：“元潼就是这老头的孩子吧？”
司徒澈伸手将她头顶弄乱的毛理顺，“你看出来了？”
“嗯！这里估计就元潼那个小傻子不知道吧？”封烟顿了顿道：“你不告诉他？”
“嗯。”
“这老头是谁啊？反正离睡觉还早，你跟我说说他的事？就当给我讲故事了。”
司徒澈将小白狐捞进怀里道：“他叫章显德，曾经是青云宗立派长老，那时候的他修为高深意气风发……后来一次意外，他与一藤妖相恋。”
“藤妖害人性命，章显德知道后，一念之差选择了包庇她逃走，导致更多人被藤妖所害。”
“再后来，藤妖被他斩杀，他自废修为来了这村子了却残生，临走前将元潼托付于我。”
封烟听完有些发愣，传言可不是这么说的。
原来那个章姓长老并没被司徒澈杀了啊？
那司徒澈岂不是白白背了“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骂名？
当然，骂名都是魔修给的，仙修都说他是大义灭亲——不过背地里有没有骂过他那就不知道了。
司徒澈见封烟久久没说话，问她：“在想什么？”
封烟回神道：“在想你讲故事的水平，真是——差。”
“……”
“明明是一个恩爱情仇荡气回肠相爱相杀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竟然被你三言两语就讲完了。讲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讲了。”
司徒澈：“……”
讲真的，他修行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只白狐如此嫌弃。
封烟在他怀里调了个头，屁股对着他，“我要睡觉了。”
封烟的睡意很快就来了，半梦半醒的时候，车顶上忽然传来“笃、笃”两声轻轻敲击的声音，封烟一下就惊醒了。
她回头一看，司徒澈竟然没在车上，他什么时候下车的她竟然不知道？
封烟想起上车时章显德说的话，说这里夜里不太平，死了五个人了，“呜……司徒澈，你去哪了啊？”
话音刚落，车帘被无声无息撩开，一团深紫烟雾飘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