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蓁蓁干笑两声，嬉皮笑脸地来捏姜离：“我的小阿离莫不是嫌弃我了？

“少贫嘴，跟我说实话。”姜离抓住周蓁蓁的手腕，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周蓁蓁沉默。

“阿蓁，你是不是想你娘了？”杜三娘在一旁轻声问了一句。

周蓁蓁蓦地一抖，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

她想她娘，也害怕想起她娘。

从记事起，她就知道，她娘是因为她才死了的。

生儿育女对于旁人来说兴许意味着幸福，可对于周蓁蓁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她爱顾钊，她也愿意为顾钊生孩子，可是想到她娘，她便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她不知道她娘为什么会死去，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人生孩子都没事儿，偏偏她娘就死了。

那么她呢？

她会不会也来不及看这个孩子一眼，就要魂归黄泉呢？

她握着姜离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说：“阿离，我不知道该如何让你们理解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自己。其实我明白，每一个人都不同，可我仍是没有办法走出我娘的阴影。”

姜离忍不住看向杜三娘，这种时候，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只是近乎的本能地同杜三娘寻求帮助。

杜三娘叹了口气，伸手将姜离拉了起来：“咱们该去棠越郡了。”

“可是阿蓁她……”姜离话才开口便触及到了杜三娘温柔可靠的目光，顿时就冷静了下来，她冲着周蓁蓁笑了笑，说了一句，“那你可要看好家，晚些时候我给你带知味斋的点心回来。”

周蓁蓁笑着点头。

离开了家门，坐上了山河一早安排过来的马车，杜三娘这才幽幽开口。

“女人总是要经历这一遭的，你不放开手，让阿蓁自己去感受，她永远都不会长大。”杜三娘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记得你娘生你的时候，也有过这样迷茫的时刻，可最终，她仍是觉得你才是这世上最好的宝物。若不是她自己身子不好，兴许还能够有机会看着你长大成人嫁人生子，如同最寻常的人家那样。你瞧，你娘虽然不是因为生你而过世，可生命无常，又哪里是宽慰就能够解释清楚的呢？”

姜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挂念着周蓁蓁。

到了棠越郡，车夫便将马车停在了城门口的驿站，连声说道：“这个时辰已经进不了城了，只能辛苦二位自己走进去了。”

姜离点头谢过了车夫，便挽着杜三娘的手往里走。

两人刚一进城，便明白了车夫的话。

棠越郡城熙熙攘攘，真是比过节还要热闹。

道路两旁除了本地摆摊的商贩，甚至还有一些衣着各异的外来商客，不远处还有踩着高跷扮玩的队伍，当真是将万贺楼的集会过成了最热闹的事儿。

姜离和杜三娘的眼睛都要不够用了，好不容易走到万贺楼门前，便看到这边庄严肃穆，倒同街道上的热闹有些截然不同的对比性。

看门的守卫板着脸拦住了两人，公事公办地问了一句：“可有证件？”

“自然是有的。”姜离点头，连忙掏出了高洋高大人亲自签发的文书递了过去。

看门的守卫并没有因为这份文书对两人另眼相看，仍是规规矩矩地将两人放行。

进了万贺楼，两人的待遇立马就不一样了，也不知打哪儿跳出来的白衣少年，恭恭敬敬地冲着两人行了一礼，指着二楼的雅间说道：“两位请随我来，二楼早已经为两位留出了黄金位置，两位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才行呀。”

姜离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在什么地方？”

“姜姑娘，我们都认得您。”少年笑了笑，“这里人们都爱叫我小豆子，是专门来引到你们的。姜姑娘不认得我，是因为从前从未来过万贺楼，我们惹得姜姑娘，却是因为姜姑娘与咱们薛掌柜是熟识呢。”

“你也是高大人的手下？”姜离顿时觉得有些明白过来。

小豆子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我们万贺楼的这些人，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主要就是负责棠越郡所有对外展出的地方的洒扫工作。每年这个时候才会到万贺楼来，直接听命于高大人。所以，我也说不大清楚我们究竟算不算是高大人的手下。不过咱们棠越郡的百姓都是高大人的子民，倒也不比分的太过清楚。姜姑娘，你说是不是？”

“你这小子倒是看的通透。”姜离笑着摇了摇头，便看到小豆子停在了一扇门前。

小豆子转身冲着两人又行了一礼，将一把系着红绳的钥匙交到了姜离手中：“姜姑娘，万贺楼开门展览期间，你们可以随时决定开门关门，这把钥匙在最后评选结束之后，你再交还给我就是了。这间屋子，可是高大人特地嘱咐留给你们的，我想着你们拿过来的东西一定是顶好的。”

姜离笑着点头：“我娘的手艺当然是举世无双，只是小豆子，我这里是两份文书，为何只给我一把钥匙？”

小豆子有些委屈地挠了挠头：“姜姑娘，不是小豆子小气，实在是万贺楼的规矩就是如此，你们是一家人，只能有这么一间尊贵的屋子。其实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姜姑娘你仔细想想，往年您就从来没有来过，如今一来就占据两个黄金地段那还了得？只怕是瞎子都能看出您背后有靠山了，您说是不是？”

“你这张嘴倒是能说会道。”姜离哭笑不得，“我也不是为了争辩地段，只是我和我娘展出的东西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如何能够共用一间屋子？”

小豆子摊手，冲着姜离努了努嘴：“那就没办法了，姜姑娘，您可瞧见了二楼的雅间有好些是没上锁的？”

姜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右手边上许多个隔断何止是没有上锁，压根连门都没有。

姜离正要仔细询问一番，回头却不见了小豆子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