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娘一听到山河的动静，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你这小子同他们可不一样，你不招惹姑娘家便也是个数得上的好儿郎。可你若是招惹了姑娘家，便是最不体面的那类人。”

“婶子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我瞧着像是招蜂引蝶的样子，可保不齐我若是有了心上人，可是一等一的情种呢。”山河凑到杜三娘面前，眨着一双桃花眼笑吟吟地说道。

杜三娘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可别在这儿油嘴滑舌了，你真有这个功夫就该去好生找个好姑娘才是。你瞧蓁丫头，如今都要当娘了。”

周蓁蓁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有些脸红。

山河哈哈大笑：“我一进村子就听说了，真想不到我们蓁蓁在大槐树村还有这样好的人缘呢。”

山河每回喊“蓁蓁”的时候，眼神里透出来的温柔都像是真的，总是让周蓁蓁觉得脸红心跳。唯有这回，周蓁蓁板起了脸，十分严肃地瞪了他一眼。

她说：“山先生，我的确十分喜欢你的长相，可那不过是一种纯粹的欣赏。从前我一直仗着钊哥的宠爱无所顾忌，可今儿同杜婶子说了这么久，我才发觉，其实我有时候对你肆无忌惮的注视也许会影响到钊哥的心情。往后，我待你，再也不会想个花痴女一样了。往后你也不要总是撩拨我，我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定力，所以咱俩可得先说好了。”

山河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心话？”

“真！真的不能在真了！杜婶子和阿离都可以为我作证，从今往后，我不会在缠着阿离去郡城里就为了偷看你一眼了。”周蓁蓁笑了笑，隐约竟有了几分母性光辉的感觉。

山河唰地一下展开自己的扇子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所以，你我之间，算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吗？”

“呸！”周蓁蓁一下子黑了脸，“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了，我周蓁蓁自始至终爱的不过顾钊一人，对你，老娘都说了只是欣赏，你怎么还如此自作多情？可见我婶子说的你一点都没错，你这样的男人根本就是个祸害，跟好儿郎可沾不上边。”

听周蓁蓁这么一说，山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摇着头叹息了一句：“你方才那般郑重其事的模样，真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我无意中勾引了顾钊的娘子，琢磨着是不是得趁着他回来之前赶紧跑路逃命才好。蓁蓁啊，你可真是个宝贝，顾钊何德何能娶了你这样的尤物啊。”

“尤物？”周蓁蓁的脸又一次红了起来，“你是在夸我长得美吗？”

山河点头，大笑着出门去了。

“阿离，我觉得他在嘲笑我。”周蓁蓁愣了一会儿，拉住了姜离的手，“我现在要静养，你帮我去揍他一顿，好不好？”

姜离憋着笑出了门，看见山河就坐在院子里，神情有些凝重地盯着角落里的泥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凑了过去。

“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儿吧？”姜离问。

山河点头：“我接到了一个口信，是北漠那边递过来的。他们已经抵达了那边，只是那边的事情可能有些棘手，你不要等着他们回来过年了。照顾好周蓁蓁，也照顾好自己，旁的你都不用操心。”

“心这东西哪里是能控制住的呢？”姜离叹了口气，“他们会有危险吗？”

“我不知道，阿离，你放心我有了新消息一定告诉你。只是现在形势严峻……”山河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看着宋柏他爹每日仍然优哉游哉的到处闲逛，想来他们几个在北漠的处境应当不会太差。你若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便赶紧忙起来吧。万贺楼那边可已经开始了。”

姜离点头：“我都明白。”

“你这里还缺什么？我下回从棠越郡给你带来？”山河问。

姜离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笑着说道：“我还真有东西需要你帮我，阿蓁如今有了身孕，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给她补身体，你帮我去找一趟常大夫带些补品过来，再去薛如意那边买些软和的布料来，让阿蓁跟着我娘做些小娃娃的衣裳，也省着她闲的发慌越发胡思乱想。”

山河一一应了。

他这回过来像是只为了给姜离传个口信似的，匆匆的来了，又匆匆地走了。

周蓁蓁倚在窗边，冲着姜离招了招手：“我怎么觉得山河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你都看得出来，那看来山河是的确有心事了。”姜离叹了口气。

周蓁蓁喊着要打她，被杜三娘拉开了。

她们两个钻在屋里头亲母女似的说着悄悄话，姜离站在窗边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拿了个背篓出了门。

走着走着，姜离就走到了村口。

她瞧见山河坐在大槐树底下，若有所思地盯着一处一动不动。

姜离没有吭声，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见山河起身望着北山的方向幽幽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过去看看呢？”姜离问。

山河头也没回，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声音中带着一丝怅然。

他说：“从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在此与他重逢，自然不知道该以何面目见他。”

“他是什么人？”姜离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记得自己在村子里见过什么生面孔，更无法想象令山河如此近乡情怯的人会是何等模样。

山河沉默了很久，才回头看了姜离一眼，问道：“要去棠越郡？”

“左右无事，随便走走。”姜离回答。

“走吧，咱们一起，我跟你去买药材再去找薛如意，如何？”山河叹了口气，终是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北山，率先往前走了。

一路上，山河除了唉声叹气还是唉声叹气，一直到了棠越郡，他才算是露出了一个笑模样。

他说：“小阿离，你相不相信有些人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