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姜离哭了没有多久便睡了过去。

杜三娘就像小时候一样，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倚在床边，硬生生挨到了天亮。

她以为天亮后，祁仲远就会回来。

可一连三日，杜三娘都没有等到祁仲远的影子，姜离也一直没有问过。

便是周蓁蓁都觉得不对劲，大着肚子找了过来。

一进门，周蓁蓁便问：“祁仲远如今是怎么回事儿？人都已经回来怎么还三天两头不着家？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瞧着顾钊倒也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似的，天天早出晚归。”

“你别多心了，他们男人总是有许多事情要做的。”姜离有气无力地冲着她笑了笑。

“不对，你从前是最爱出去赚钱的，这都在家里呆了多久了，你难道不想要做大昭第一女富豪了？”周蓁蓁盯着姜离看了片刻，便皱着眉头开了口。

“我琢磨了一阵子，感觉棠越郡不适合我发展，打算曲线救国了。”姜离皱眉，似是认真的琢磨了一阵子，才同周蓁蓁说道，“我打算做地主，然后发财。”

“咱们村子里的地你想在用八两银子买到一亩良田可是万万做不到了，有北山书院杵在这儿，便是从前的孬地如今八两银子都有人争着抢着要呢。”周蓁蓁撇撇嘴，拉着姜离的手，有些担忧地说道，“所以说啊，阿离你千万不要冲动，能够在城里赚钱站稳脚跟多不容易的事儿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

姜离看着她，张了张嘴，“哇”地一声吐了。

“……阿离，我也没说什么恶心的事儿吧？”周蓁蓁有些无奈，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抓着她地手晃了晃，“我去给你请医婆来。”

周蓁蓁说着就往外跑，还是杜三娘追上去喊了两声，才让她小心地走了起来。

杜三娘扭头回来看着姜离，问了一句：“你不打算去找他？”

“若是已经无心，找回来又有什么用呢？”姜离叹气。

“那这个孩子呢？”杜三娘觑了一眼她的肚子。

姜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一定怀了孩子呢？”

“你娘那个时候就跟你现在一样，脸色整天煞白煞白的。”杜三娘抬手捋了捋她额头地碎发，有些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她说，“阿离，什么事儿都比不上自己身体重要。要是，要是祁仲远真的不回来了，咱们娘俩也能把这孩子拉扯大，你要是不愿意，娘去给你讨一碗落胎药也保管不让人知道。”

“我想要他。”姜离笑着将手放在了小腹上，她是真心想要他。

她等了他已经很久了，前世没能护住的孩子，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看着他长大。

至于祁仲远……

姜离沉重地闭了闭眼睛，耳边恍惚想起了他的声音。

床边蓦地凹下去一块，姜离睁开眼睛，看着身边这个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

她扭头想要喊杜三娘一声，却见她已经转身退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姜离沉默了片刻，有些尴尬地开口。

祁仲远皱眉：“这里不是我的家吗？”

“哦，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要这个家了呢。”姜离笑了笑，神情凄楚。

“阿离，是我不好。”祁仲远叹了口气，便沉默了下去。

姜离觉得有些憋屈。

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两个人会有如此相对无言的时刻。

她咬着唇，盯着祁仲远看了半晌，终于还是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要走了？”

祁仲远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姜离，许久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姜离却是笑了出来。

笑的如同三月春风一般明媚。

她说：“我一直在想，你我此生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我一直期冀着的，是你我可以相伴终老。就留在这个小山村里，就在这样的小院子里，守着几亩薄田，看着孩子们长大开始自己的人手，你我白发苍苍就躺在院子里头看着夕阳。原来……这终究还是我的痴心妄想。”

“阿离，我也希望你我有一个这样美满的结局。可是你也比谁都清楚，我们若是真的想要拥有这样的结局，就注定要做出选择。”祁仲远深深地看着她说道。

姜离点头：“我明白，你选择了你的战场，终究还是舍弃了我。”

“我从未想过舍弃你。”祁仲远有些焦急地为自己辩解，“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在我心中，你的分量比谁都要重。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希望我们之间可以有一个好结局。”

姜离皱眉，突然觉得什么都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祁仲远满脑子的江湖道义，满脑子的天下黎民，他认定了宁夫人一行人就是来破坏大昭安定的。所以这一次，是他决定主动出击。

果然，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男人想，战争总是会有无数种理由被人挑起。

姜离无奈地看着祁仲远，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也不过是说了一句：“保重。”

祁仲远闻言，霍然起身。

他毫不留恋地走到门边，轻声说了一句：“若是我有幸活着回来，定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

“今日你踏出此门，我便不会在这儿等你。”姜离下了床，站在他的身后，板着脸，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曾经经历过无望的等待。最终我等来的那个结局，我已经不想在经历一次了。无论你此番是生是死，都与我没有关系。祁仲远，在你心中，我已经不再是可以与你并肩前行的结发之妻，而是前朝余孽了，是吗？”

祁仲远没有回答。

只有呜咽的风，吹过厅堂，落在姜离耳中。

她闭上眼睛，眼泪大滴大滴滑落在唇边，苦涩地令人心寒。

周蓁蓁奇怪地看着祁仲远离开，不解地问：“你们吵架了吗？阿离，你为什么不跟他说你有了孩子的事情呢？只要你说了，我想祁仲远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留下来吧？”

“他不会。”姜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