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茶。"就在夕沫陷入沉思中时,燕墨的声音轻轻的飘来,少了冷厉,却多了一份威严。
原来,他早知道她进来了。
是的,有人进来以他的本事他不可能感觉不到的。
站了许久,腿有些麻痛,再加上原本的肿痛,让她蹒跚的走向茶桌前,仔细的沏好了茶,茶的香气顿时飘满了书房也盖住了墨香,夕沫端着托盘缓缓走向书桌前。
"王爷,请用茶。"
"放着吧。"淡淡的,燕墨的目光还在他笔下的画中,他今天没有出府,应该是下了早朝就回来了。
夕沫退后,悄悄的立于书架前,那个位置刚刚好的就是昨夜里花瓶碎洒了一地的地方,站在那里,她的心口一阵痛,不知道修补好的花瓶是怎么碎的,可这花瓶一次让她跪了一夜,一次让她伤了全身。
书房里,一直很安静,空气里飘着的是淡淡的墨香与茶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却又是那么的好闻,如果不是有心事,这样的地方她的心情一定会很愉悦的,可她现在,一点也不开心。
良久,燕墨的声音低低传来,"不痛了吗?"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摇摇头,他怎么会关心她呢,说不定又是在演戏,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王爷该关心的是国家大事是府中大事。"她痛不痛关他何事。
"入宫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到时候,你入不了宫,你要本王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还不就是他伤了她吗,冷冷的一笑,"既然我连书房都可以来了,自然可以入宫。"
"就象刚刚那样的走路姿势入宫吗?"
"不会。"她想也不想的说道,玉香膏的确是好药,其实,她身上的伤都是小口子,一上了玉香膏很快就结了痂,只要再过两三天就会痊愈了。
"那就好,皇上的生日礼物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可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即使是清雪也不知道她很特别的礼物。
"下去养伤,这几天不用侍候了,筹备入宫的事就可以了。"
他这算是逐她吗?
好,他不想看她,她更不想看他呢,"谢王爷,夕沫告退。"这是他亲口给她的假,之所以逞强来了,是不想落人口实,尤其是他的口实。
转身就走,一点也不留恋,她等的,就是他这样的宣告,越来越明白他的心了,这一次入宫,只怕是凶多吉少。
夕沫每天与琴与书为舞,她弹了好多首曲子,每一首都优美动听,惹得清雪总是悄悄问她,"小主子,皇上的生日宴上你到底要弹哪一首呢?"
她轻轻笑,"看感觉吧,到时候感觉哪一首比较好就弹哪一首。"反正,她首首都弹得熟练,柔美动听。
不喜欢清雪,一点也不喜欢,不过是燕墨安排在她身边的一个细作罢了,有清雪在,她浑身都不自在。
知夏,又想她了,再两天就要入宫了,要是有知夏陪着她入宫该有多好,到时候,说不定两个人就可以一起逃了呢。
"小主子,宫装都做好了,王爷说让你选一套明天入宫要穿的。"夕沫弹罢一曲,清雪便急忙趁着这个间隙低声禀道。
"放着吧。"头也不抬,穿什么宫装真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入了宫会发生什么事情,她猜她想,却总也想不明白。
也许,花瓶的主人就在宫中,所以,燕墨才要带她入宫。
可想了一想,她又觉不对,他是要以她查出那个一心要谋杀他的孩子的人,那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手落向小腹,这孩子能不能生就看明天了。
一件衣裳就在她沉思时轻轻的落在她的身上,心里有些烦躁,她在担心自己的孩子,有时候,无论你怎么小心也敌不过别人的刻意对待,所以,她怕,很怕失去这个孩子,"拿开,我过一会儿再试。"
"小姐,你穿这件枣红色的宫装真好看,很称你。"袅袅的女声响在夕沫的耳边,却不是清雪,而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知夏,只有知夏才习惯叫她小姐而不是小主子。
惊喜的抬头,眸中果然是知夏,"知夏,你怎么来了?"这不是梦吧?她伸手去捉住知夏的手,当看到知夏手背上的那一个红色的小胎记时,她确认了,这的确是知夏,这不是梦。
"哦,是王爷说小姐身子不好,便差李管家去蓝府把我接了过来照顾小姐。"知夏一笑,"小姐,夫人很惦记你,还让我带了些你从小爱吃的东西,这不,都在那呢。"手指遥指着屋子一角的一口箱子,"你一定喜欢。"
"我娘,她真的带东西给我了?"心底里,有一丝丝的感激,燕墨他终于开恩了,见到知夏就象是回到了娘家一样,看到哪里都是亲切的开心的。
"嗯,是的,小姐。"
"我去看看。"夕沫站起身,飞快的冲到那口箱子面前。
"小姐慢点,我来开。"知夏快步才追上她,小心的为她打开了箱子,里面,果然都是她从小爱吃的干果,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玩意,那都是她从前房间里存着的,里面,甚至于还有一些是慕莲枫送给她的。
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眸中一潮,忍不住的泪水溢了出来,曾经的幸福早已远去,如今的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冰清玉洁,不问世事的女孩了。
枣红色的宫装披在身上时,镜子里的自己漫身洋溢着喜气,就象是一个才出嫁不久的新娘子似的,宫装的尺寸不大不小,也不显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身上的伤早已痊愈,让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别样的风韵。
"小姐,第一次看你穿宫装,真好看。"知夏一边系着腰带一边由衷的赞叹着。
夕沫淡淡一笑,她却不喜欢这枣红色,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这件衣服的颜色就让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血色,举步踏出房间时,她一直在心底默默的祈祷,孩子,一定要平安回来。
"小姐,小心。"知夏扶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向院子里早已停在那里的马车。
"王爷呢?"没有看到旺福,夕沫松了一口气,有些天没见到燕墨了,突然间,她很怕见到他。
"王爷说等小姐准备好了,他也便到了。"知夏笑,"小姐,其实王爷很不放心小姐呢。"
缓步走向马车,身前的影子上是一支金步摇轻轻晃动,竟是有些松动了,伸手推了推插在鬓角的墨绿色的金步摇,夕沫忽觉有些不妥,这支金步摇是慕莲枫送给她的,刚刚梳妆的时候随手拿起,真的没想其它,此时方想到她这入宫,要见的可都是皇室一族,"知夏,快去..."
就在夕沫想要让知夏去换一只金步摇的时候,眼前身影一晃,燕墨已至,伸手轻轻一带,便拉着她的手纵上了马车,"沫儿,我们上车。"
原本在唇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心底微微的有些慌,可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握着她的手温温的,仿佛之前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恶梦似的,而梦醒,只了无痕迹,从来也没有真实的发生过一样。
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夕沫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身上还是那淡淡的檀香的味道,似乎,他尤其的喜欢檀香,宫里那么多种名贵的香他全不用,却只惯用这普通平常的檀香,或者,是这檀香别有典故吧,只她不知。
"沫儿,宴席上就弹那首《江山笑》吧,很适合皇上。"
心口一颤,他连她都弹过什么曲子都知道,缓缓轻语,"王爷放心,夕沫只会让皇上满意的。"她自有她的主意,表演前是半点也不会透露半分的。
肩上,突的一紧,燕墨硬生生的扳转着她的身体让她面对他,"蓝夕沫,我不希望生日宴上你出什么差错,否则..."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小腹上,仿佛一把刀一样的划过那里,竟是让她有些生生的痛。
否则,他就要杀死她的孩子吗?
心里苦笑,她的孩子,已经成了她的软肋,却又无从改变,只因,心里的期待全都在孩子的身上,这一生,孩子将是她唯一的依靠。
默然无语,她突然间不想说话,甚至连与燕墨多说一个字都觉浪费了,他不配。
车厢里静静的,只有马车辘辘的声音划过耳鼓,那一条去往宫中的路突的变得漫长。
"怎么不说话?"冷冷的声音飘过来,夕沫才想到刚刚只是自己心中所想,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我知道,你放心,我喜欢这个孩子,所以,拼死我也要生下他。"指尖轻轻划过左手臂的衣袖,那里面是她积攒了些日子的一些碎银子,如果出宫的时候燕墨不与她同行,她想逃,总是时刻准备着逃离他,她不会错过任何可能逃离他的机会。
落在她肩头的手缓缓松开,薄凉的气息润染着她的心只剩下了忧心,此一入宫,真的是凶多吉少,她比谁都清楚明晰,她从来也不是燕墨的宠妾,她只是他手中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