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缓缓的松开了轿帘子,也将红央馆那碧绿的清竹留在了心底。
她与红央,细数之下,加上今天她昏迷了的这一次,她们才只见过三次。
可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并不在于相识多久,只在于那份感觉。
她们都是喜欢清竹的女子。
不要花的清香与艳丽,要的,只是那一份清葱翠绿的干净,如此,便足矣。
可这些,于她也是奢侈。
从来都猜不透燕墨的心,也不懂他因何那般对她,真的好想好想找一个人问一问,可那个能为她解惑的人又会是谁呢?
她不知道要问谁,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从何问起。
这王府,竟是连一个让她可以相信的人也没有。
"主子,到了。"轿子不知何时已慢了下来,清雪的声音传了过来。
夕沫一掀开轿帘子便看到了李全,"李总管,报歉让你久等了。"从发现红央昏到现在,着实已经过了良久了。
"出发吧。"李全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的示意她可以出府了。
随李全一起很快就到了布庄,水浸的布帛晒了后院满院子都是,迎着风,飘飘扬扬的煞是好看。
什么颜色的都有,鲜艳的,素色的,全部都是纯棉的布料。
只那么多,为什么会浸了水呢?
最近的天气真的没有多少雨,况且,就算是下雨只要在运输途中盖上毡布也就好了,根本不会淋湿的。
不过,反过来想,如今这样也好,倒是给了她一个好差事,她喜欢做事,总比闲闲的闷在逍遥王府里要好,只是,无论她走到哪里,李全都是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她,让她总也没有逃离的机会。
想想笼袖里的那两件饰品,那是她故意的带在身上的,这样,如果有机会逃了,总不至于让自己身无分文的狼狈了。
她很细心的检视着那些被水飘洗过又晒干的布料,看过了之后这才走回到布庄里,"李总管,这些布晒干了就做些成品衣服出来,就用我刚刚挑好的那几块布做吧,各种尺寸的都做两件。"这样大批量的做裁缝的价钱才会压下去,这样,成品衣的价格才会低廉,也更适合那些中低收入的家庭,她已经算过了,如果这样卖的好,燕墨的这批布料是绝对不会亏的。
"好,就这样办了。"李全最初接下这差事的时候还真的没把夕沫当回事,可是一整天陪着她连走了几个布庄之后,他终于知道燕墨因何要把这个差事交给夕沫全权处理了,竟是没有想到一个长年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千金小姐也能有这样的主见。
交待好了事情,夕沫已累极,想着腹中的胎儿,手抚向小腹,便道:"我乏了,我们回府吧。"李全跟得太紧了,让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既是真的累了,那便回去吧,她自己不怕累,倒怕这样累了伤了腹中的宝宝。
起身便要出去,却不想布庄外稳稳当当停下来的两顶轿子里,一前一后正有两个女子婉约走来,那低低的笑语,竟是那么的熟悉。
一刹那间,夕沫怔在了当场,竟是忘记了举步。
"小主子,小主子..."见她不动,身旁随着她与李全的小厮不明所以的唤道,实在是不知道她这是要离开还是要继续留下来。
夕沫猝然惊醒,此时的她想要避开那两个女子已来不及了,只得站在原地,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样见面是十足十的难堪,可是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就总要这样与慕莲家的人见面的。
是她对不住慕莲枫在先,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必须要忍了。
"哎哟,这可不是蓝姐姐吗?"果然,慕莲霜含讽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夕沫侧身轻移一步,轻声道:"是我,可是来选布料吗?"
"是呀,我家二哥哥要大婚了,蓝姐姐可知道吗?"
心头,一下子剧痛了起来,慕莲枫也要娶亲了。
她摇头,"夕沫不知,可这是慕莲枫的福气,请代我转告他,夕沫会祝福他与新夫人白头偕老的。"
"那是自然,欣荣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与我二哥自是极般配的,蓝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心口,那原本微微的痛越来越重,痛得让她喘不过气来一样,只不过须臾,脸色已是煞白如纸,却强作精神道:"是。"福了一福,夕沫只想要逃走,"慕莲妹妹慢慢选吧,夕沫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哼,做了妾还不要脸的大白天的勾三搭四的,总改不了那骚狐狸的本色,你瞧,她那脖子,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落下的牙痕,六王爷真是有涵养,这样的小妾养在府中不过是给他的帽子凭空染了色罢了,哈哈哈..."
慕莲雪的声音恶毒的散播在空气中,夕沫早知道这姐妹两个的本性,低首,只当未听见的快步步出布庄的门槛,脚步还稳,可心,已满是涟漪,再也无法平复。
轿子颤巍巍的走离布庄,轿外,是栖江的水悠悠南下,想起自己曾被这栖江的水与猪笼浸过的几日,她忽而轻声道:"停轿。"
款款而行,长长的裙摆迎风拂荡,提起而走向水岸边,泛着薄绿的水中是一剪斜长的影子,竟是,那么的孤单。
看不清脖子上的齿痕,却看到了她颈项间的一个小小的黑点。
这水,总不比镜子了。
细细回想,才想起这齿痕必定是燕墨的杰作,摇头一笑,燕墨倒是有心了。
只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看到了她颈项间的齿痕,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里对她指指点点,其实,她要多谢慕莲雪,不然,可能待她回到了府中也还不自知呢。
身后,忽而传来马车辘辘的声音,夕沫依旧静静伫立着,不管是哪家的贵公子,也总与她无关的。
很快的,一串轻轻的脚步传来,那么的轻,轻的让她根本感觉不出来那是谁?
脚步声越来越近,身子,陡得一僵,一股熟悉的久违了的气息就在她的身后。
夕沫的心,刹时慌了,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