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石?”
刘总管咬牙重复了一遍。
冷冷的看向杨墨,眼底透出阴狠之意。
思考了足有半盏茶时间。
他方才一咬牙说道:“有!每石两贯,预交三成定钱。”
“成交!”杨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同意了。
刘总管震惊了!
先前如果只有三分震惊,现在就该有八分。
一口气买下十万石粮食,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
关键是这人还不还价。
没想到忠义军如此财大气粗。
就是不知道这位所谓的言公子,怎么会跟忠义军扯上关系的。
难道说知府大人也有心招揽江北忠义军。
其实这所谓的刘总管不是别人。
正是朱长义的总管朱从。
他冒名潜伏在丰乐楼内,倒买倒卖官府物资。
至于这些物资是从什么渠道来的。
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
定又是贾家损公肥私,挖朝廷的墙脚。
朱从曾远远的与杨墨有过一面之缘,故此认识。
这时见他假托言震东之名,前来买粮,岂有不震惊的。
至于朱从是怎么知道言震东身份的。
这榷场里,遍布着朱家的眼线。
言震东三番五次派人进襄阳城打探消息。
派去的人早就露出了马脚。
只是言震东还不知道罢了。
因为是黑市买卖,自然没有契约可签。
两人当即口头约定了交付定金和货物的时间地点。
杨墨便起身告辞。
回到偏厅,杨墨带上小全子等人,匆匆出了丰乐楼。
采买了些东西,就登船离岸,准备回城。
与此同时,朱从也踏上了一条商船。
几乎是紧随其后,也匆匆往襄阳城而来。
二人前后脚进了城门。
杨墨自回货栈。
朱从则急匆匆回了朱府。
“老爷,大喜事!”
朱从径直进了朱府正堂,一眼瞅见朱长义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便兴奋的上前来报喜!
“何喜之有啊!”
朱长义闻言,把手里的茶盏放下。
他最近正憋着一肚子气,想着怎么报复杨墨。
只苦于年关将近,事务繁杂,一时抽不开身。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消息比抓住杨墨把柄更好了。
只听管家朱从说道:“老爷,您猜我今天在榷场里瞧见谁了?”
“有屁就放,老爷我可没空听你啰嗦!”
“是,是,”朱从见老爷似乎心情不佳,赶紧陪着笑脸说道:“是那个姓杨的小子。”
“哦?他去榷场了?这喜从何来呀?”
“老爷您一定不会想到,这小子居然跟忠义军的人有勾连?”
朱从脸上堆起一个阴冷的笑,得意的说道。
“哦?这倒奇了!”朱长义闻言,不由站起身来。
心里想着,知道这件事对自己到底有何好处。
“不仅如此,这姓杨的小子,还要借忠义军的名义,在小人这里采购十万石粮食。”
“多少?”朱长义蓦地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老爷您没听错,十万石?”
朱从拿双手十指交叉比划了一下。
朱长义这才确信自己没听错,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震惊的问道:“他知道你是谁?”
朱从得意的笑道:“不知道,小人行事一向缜密。从不在熟人面前露脸。”
“那就好,那就好。”
朱长义兴奋的直搓手。
绕着堂中转了好几圈,突然止步道:“你做的不错,你给老爷我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利用这桩买卖,把这小子匡进来,还不能牵扯到咱们自己。”
“这个容易……”
善事朱从从来不做,这伤天害理,坑蒙拐骗的事,却是他的强项。
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知道家主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就把自己的阴谋一五一十说了。
朱长义听罢,拍掌叫好!
二人密谋了一番,仿佛已经看到了杨墨伏法时的样子。
而此时的杨墨,却在货栈里疑心起刘总管的身份来。
把梁安叫了进来,递给他一张纸条。
让他去榷场内联络蜈蚣岭的暗桩。
吴斜眼率众归附时,曾经送给他一本花名册。
里面载有蜈蚣岭全部暗桩的潜伏地点,潜伏身份,真实身份和接头暗号。
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刚才杨墨已经觉察到自己有可能暴露。
担心被人跟踪,所以并没有马上联络那些暗桩。
让梁安去,比他自己就安全多了。
杨墨和朱长义双方都展开了紧锣密鼓的行动。
与此同时,襄阳府和江北猛军,也正各自酝酿着自己的计划。
然后这一切,普通百姓却知之甚少!
襄阳城内外更是在节庆前显露出难得的繁荣。
汉水江面上,商船往来如织。
双方水师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连例行的巡江都免了!
为免打草惊蛇,吕文渊特意采取了外松内紧的策略。
暗地里却在日以继夜的赶制各类军械。
猛火油,火药,石弹,水泥,铁火炮,战船,投石机,弓弩,箭矢,金汁,刀,枪,剑,戟……
每天都在一点点增加。
吕家军兵员也已得到了扩充。
吕文渊接收了来自南嶂县近千名土匪。
把他们编入吕家军左军山字营,安置在万山一带驻防。
统领自然是非秦子穆莫属。
在杨墨的一再坚持下,吕文渊任命巡江蛟孟威为山字营副将。
总领三湾水匪和战船,驻扎在离万山不远的下沙湾。
与山字营步军呈掎角之势,互为策应。
江北猛兀儿大营也同样内有乾坤。
从东路合肥调来的大批主要由汉人降卒组成的水师,已经由陆路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南阳地界,进了猛兀儿军营。
汉人降将们正在挖空心思,想着怎么一战攻破襄阳城,生擒吕文渊兄弟。
猛兀儿人来自草原,弓马娴熟,却不习舟楫。
猛军的水师,几乎完全是由汉人降卒组成,水战其实还是汉人与汉人之间的较量。
吕文渊深知这一点,所以在对敌的战法上并没有犹疑。
唯一担忧的是,襄阳水师的实力不济。
因此,吕文渊一再敦促朱长义,加快战船的打造进度。
朱长义自然是不惜一切,也要如期完工。
他知道,船坞就是他能否保住身家性命的资本。
战船若是不能如期完工,吕文渊就先饶不了他。
一晃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
城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钟鼓两市繁盛的场景也达到了极致。
小子们满街乱窜,身后不时响起一声声爆竹的炸响!
小姑娘的头上,也都扎上了新买的绸花。
成船的猪羊不断的被运进城里来!
城北码头上,一片繁茂的场景。
人人都只关注着眼前的事物。
就连城头的守军,也都懒洋洋的蹲在向阳的角落里晒太阳。
要不是尿急,临汉门守将伍全忠都懒得朝江面上看一眼。
上峰说猛兀儿人极有可能在年节前后对襄阳城发起进攻。
可江面上连猛兀儿战船的影子都没瞧见一艘。
伍全忠站在垛口处,悠闲的望向远处的江面。
撩起军袍,鸟朝天激射出一股清流。
才尿到一半,那股清流突然中断。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伍全忠伸手使劲揉了揉,合身扑在箭垛处,眯眼望向江水尽头。
在那里,成片的白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襄阳城的方向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