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道。”兔九斩钉截铁道。

“每个人都有被原谅的权力，即使你满手鲜血，只要放下屠刀也能立地成佛。”

兔九说这番话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浮现蛇七的影子，身为杀手，她又何尝不是在血雨腥风里谋生存？但保护自己的阿七，关心自己的阿七，将自己捧在手心疼爱的阿七，对于她来说，世界上没有比阿七更好的人了。

“爱不得也被爱不得，独活下来，又有何意义？”

“赎罪。”兔九一本正经讲大道理的样子宛如生出羽翼的天使。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皮囊匠的行当虽然残忍至极，但到了某些正义之人的手上就可以变成悬壶济世的良方，试想一个被大火毁容的女子，人生何其无望？若是能用此法让她回归正常的生活，岂不是功德一件？洛华姐姐生前最乐善好施，你难道不想继续她的生命，完成她的夙愿？”

千魇动摇了，他空洞的瞳仁里瞬间有了光彩，虽然他一言不发，但兔九已经察觉到他的变化，于是她放下笔墨纸砚，吩咐狱卒好生照看，接着便马不停蹄去找容柝为千魇求情。

容柝却只当她是透明人，任兔九使尽浑身解数他也不置一词。

“人命关天，你至少说句话啊！”

“皇后想做就去做，反正你一意孤行吃的亏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这是算答应还是不答应？怎么听你这话里有话的。”

容柝恢复了沉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啦？”

兔九朝容柝做了个鬼脸，拿起边上的毛笔就写起圣旨来，写完还不忘拿容柝的玉玺在上边象征性的盖个章。

看到兔九离去的背影，容柝摇头叹笑一声。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他掏出藏在怀里的蜻蜓纹簪子，露出浅浅的微笑。

千魇在狱中奋笔疾书，终于将他这皮囊匠的一生画上了完美的句号，这本记载皮囊匠所有细节的册子被命名为“换皮术”，开头一句便是“一朝皮囊匠，一生浮草须。可变万人皮，最难是自己。”

兔九惊讶于古人的行书能力，即使像千魇这种没读过多少书的人写起毛笔字来，也跟自己的狗啃书法是天壤之别，但她颇为不解的是千魇将书名定为换皮术。

“这换皮术是不是还有个别名叫画皮术？”

千魇摇头道：“画皮是画皮，换皮是换皮，画皮的皮是假皮，换皮的皮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皮。”

“搞了半天，原来不是古苍厥四大奇术之一的画皮术呀……”兔九忽闪的大眼睛里透露出失望的神色。

千魇顿了顿道：“如果你想了解画皮术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此话怎讲？”兔九立马像打了鸡血似的竖起了耳朵。

“画皮跟换皮如出一辙，但画皮要比换皮难的多。”

“因为画皮是假皮嘛……”

“没错，正因为画皮是假皮，所以想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是需要神乎其技的画技，我的同门师兄弟里就有个叫梵一的人，他因不满换皮的残忍血腥而转而研习画皮之术，遭受到不少白眼。”

兔九欣喜万分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何处吗？”

“梵一被逐出师门后，就去福禄镇上开了个医馆，不过此人脾气古怪，行踪不定，要找到他可不容易。”

兔九拍着胸脯大言不惭道：“我可是苍厥的皇后啊，有什么是我办不成的？我都能赦免你的死罪了，找人这种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到我？你就是让我帮你把断臂复原我都有办法，假肢你听说过没？”她吹起牛来没完没了，几乎能把天给说塌了。

千魇笑笑“断臂复原就不必了，这手就象征着我不堪的过去，要来何用？”

从此，白马寺就多了一个叫千咽的扫地僧，千般过去，咽下喉头，闭口不提；千张面孔，化为尘埃，只做自己。

落叶如斯，断臂为证。

到了这个月头一次提交任务的时间，蛇七和兔九聚集在凤仪殿。

一阵死去活来的头疼过后，胖子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怎么样啊？这个月的任务成果是什么？让小六子交给我们过目吧。”

千魇编写的《换脸术》被交到小六子手上，胖子似乎十分不满意。

“等了一个月你就给我找来一本书？”

“一本书还不够？”

“当然不够，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至少得弄个证明回来，比如你这《换皮术》，你不给我弄张人皮过来，谁会买你的帐？”

“天呐，你干脆弄死我得了！”

“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

“给你竖个大拇指。”

“这次就小惩大诫一下，电流穿透一分钟好了。”

兔九竖起的拇指变成了竖起的中指……

一阵鬼哭狼嚎过后，一旁的瘦子研究员终于也忍不住问蛇七带来了什么任务成果。

她一声令下，十几个侍卫将黑熊的尸体轰的一声放倒在地，那瘦子震惊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这头熊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这头熊要传送回来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行的。而且这算什么奇珍异兽？动物园一抓一大把好吗？”

“你抓一大把试试。”

“……”

不讲道理的电流穿透降临到蛇七身上，她咬牙隐忍着，硬是一声也不吭，反而是兔九看不下去了，她为蛇七求情道：“你们下达的科研任务太艰难了，我们多少也要有个适应阶段，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胖子冷哼一声：“希望如此。”

瘦子没好气地补充道：“你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个古国随时会因为不可知因素而消失在历史的版图上，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