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下方浑然被黑暗吞噬。头发散披的瘦子亦步亦趋跟着“寸头”,他俩举着火把在齐腰深的草丛中穿梭。
“寸头”尽管壮如牛,却也是一脸惧色。“寸头”一边拿着匕首,一边拿着火把,脚程稍稍嫌快。
突然,有什么东西绕到后方去了,周围的草叶随之晃动。两人顿时被恐惧裹住,瑟瑟抖动。随后,他们提着胆子转过身去,发现后方一片空荡荡。他们面面相觑,满腹狐疑。周围不再有任何异动,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寸头”思索片刻,将食指伸进右耳里。瘦子见状猛然摇头,并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可是已经晚了,“寸头”将湿布捏在耳边并聆听着。瘦子也只能跟着注视四方。
就在这时,瘦子看到“寸头”僵立并抽搐着,而且七窍开始流血。瘦子被突如其来的强烈恐惧击垮,他踉跄往后跑去,在泥淖中摔倒了好几次。
他觉得有东西在追自己,但是不敢回头看。他跑了很远,才躲进密集树根围成的空挡里。气喘嘘嘘的他看了一眼火把,然后果断将其熄灭。刚开始,他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只有脉搏加速的声音。渐渐地,他的眼睛分辨出了一些轮廓。
蓦地,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树根外,并围着他慢慢转圈。对方左右四顾,不时驻足竖耳。
他屏气凝神良久,身体不自觉颤抖,感觉胸口就要爆裂。每次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忍忍就好了。”他抬眼望向上空,没有半点光线。耳边的脉搏声越来越激烈。
那身影又一次驻足片刻,之后离开了自己的视野。他等了一会确定对方走远,才大口喘气。他觉得呼吸从没有如此舒服过。
就在这时,那个身影又出现在他面前,两只泛着微光的眼睛瞪着他。霎时,他竟听到了一阵朦胧的啊声。不对啊,自己明明塞着耳朵。旋即他反应过来,那是他在恐惧的逼迫下失声大叫。
弟波带着两人徘徊于树林间,他感觉自己迷路了:既找不到小孩的踪迹,也找不到刚才休息的地方。按照族人平时的约定,若找不到巫族,他便要回到散开的地方。
这时,他隐约听到一股有别于心跳的声音。他看向两人,发现两人正悚然盯着自己。
三人同时听到了声音,而且这声音几乎没有断过!
难道是巫族的咒语?弟波暗自纳闷。声音很单调,不像是一句完整的话;另外,声音持续的时间也太长了。他不知道其他两人怎么想的,但他感觉不是咒语,而更像是尖叫!
与两人交换眼神后,弟波取下了一边的耳塞,阵阵尖叫立时闯入耳中。接着,惊悚的他阻止了两人,并向他们比划了一番,意思他一个人听得到就行了。
两人点头示意,然后亦步亦趋跟着他。三人举着火把来到一圈树根前,赫然发现瘦子蜷缩在里面大叫。弟波将手弯进去捂住他的嘴。此刻,又有几个族人陆陆续续围了上来。
弟波可着力把失魂落魄的瘦子拽了出来。他扯掉对方的耳塞,并摇着对方的肩膀低声道:“别叫了,你看到了什么?”
“我。。。。。。”瘦子这才止住叫声,沙哑道,“我看到巫族了,那个小孩就是巫族。”
“你怎么知道小孩就是巫族?”弟波在额头上描出几道沟壑。
“我看到‘寸头’被杀,满脸都是血。”瘦子慌慌张张的模样加重了恐惧的氛围,众人无不悚然。
“在哪?快带我去看。”说完,弟波轻轻推了瘦子一下,没想到瘦子竟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众人顿时被那副滑稽相逗乐了。
在瘦子的带领下,人们找到了“寸头”的残躯。头颅不见了,其余部分也被割得乱七八糟。
“你确定这是寸头?”弟波睁大眼睛看着瘦子,努力搜寻关于“寸头”的记忆。他又看向残躯,一脸狐疑状。那躯体过分惨烈,能看出是个人就很不错了。
“我确定。因为他当时就死在我面前,而且正好是这个位置。”瘦子笃定道,然后向众人比划了半天。众人好像看懂了他的意思,尽皆愕然。
愤怒爬满了弟波宽阔的脸庞,他默默塞住耳朵,然后示意大家不要分开。他循着草丛间的小脚印前行,左边火把右边匕首。众人尽皆尾随。
他们又找到了五具满脸血痕的族人尸体,不过都是完好的。他们没有作半刻停留,进入了更加茂密的深处。
天公不作美,幽冥无垠的华盖之上,链形闪电撕开了黑暗。接着,轰隆的声音透过枝叶挤进人们的耳朵里,并在人们凝重的脸上划出道道细纹。
鬼使神差地,人们取下了耳塞。弟波不但没有阻止,反而也释放了耳朵。
雷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之后是淅沥的雨声。只闻其声不见其雨,人们脸上的阴霾霍然褪去,只剩下惊悚。
过了很久,才有细小的雨滴滑落到人们身上。华盖之下的沉闷被一扫而空,代之以冰凉透骨的潮湿。滴滴答答的声音不绝于耳,在上方的淅沥声逝去后还持续了很久,并逐步减弱了人们的惧色。
良久后,滴答声断断续续,火把变弱使得黑暗进一步围了上来。疲倦悄然落在了人们身上,有的人眼皮打起架来,而有的人直接闭眼走路。他们或是接连摔倒,或是恍然发现自己离开了人群。
弟波也体会到了强烈的困意,但是他不敢睡觉。怕一觉醒来,所有的痕迹会被大雨冲走。于是,他只能强撑。熬一会就不困了,他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滴答声完全消失,华盖下虫鸣嗡嗡。黑暗正向光明蜕变,周围的轮廓突显。偶尔有蚊蝇出现,叮咬着已然清醒的人们。
就在这时,人们赫然发现一个冒光的山洞。惊喜交加的他们摸到洞口正前方,屏气凝神望去,顿时被里面的景象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