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对此深有体会,他忍不住张了两次嘴巴,那滋味可不好受。想象一下,人还活着,舌头却冻僵或者烤熟了。那就是他所承受的。
风就像一个玩上瘾的孩子,根本停不下来。它尖啸着来,呐喊着去。在石缝石孔中钻来钻去,创造出奇特的声音。这些声音汇聚成哀乐,传播着死亡的气息。更过分的是,它只折磨人,却不让人死。
时间过得很慢,二人失去了思考能力,任由风沙击打。哼唧声越来越弱,颤抖也没那么明显了。他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确切地说,在遭受了如此深重的磨难后,两人开始怀疑人生,不知该死还是该活。
不过这已由不得他俩选择。风沙戛然而止,气温稳定下来。二人也很快恢复了原样,就像什么没发生过。
一俟掏空的脑袋重新运转,他俩才起身前行。默然良久,志扬抢先打开了话匣子。“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看不到一个人。他们肯定是自杀了,若是经常遭受如此痛苦,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让我们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再来一次,我估计就忍不住自杀了。”清水惧声道。
二人加快了脚程,朝那片荧光的落脚点进发。慢慢地离得近了,两人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接下来,两人看到了一块石碑。或者说,那是一块很像石碑的东西。尽管周边很粗糙,但明显是经过人工打磨的。他们停了下来,呆若木鸡。因为石碑上居然刻着痕迹,绝大多数是一个圆形,中间划着一条线。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着边际的刻画,看着就像失败品。
“这个是太阳吗?”依然是志扬打破了沉寂。
“我觉得不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太阳。”清水嗤之以鼻。
“正是因为没有,他们才会渴望有个太阳。将它画出来,也就不足为奇了。”志扬侃侃道。
“那中间为什么要画根线?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太阳。”清水摊了摊手,很快收回。
“如果不是太阳,那又会是什么?”志扬作沉吟状,“画了这么多,可见其的重要性。”
“管它是什么。太阳也好,月亮也好,只要与出口无关,我就不感兴趣。”清水朝周围环视一圈,他好像听到了点什么。
就那么一瞬间,光线更暗了,像极了入夜前的那一刻。清水很仔细地察看,也只能将视线扩展到十步远的样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他才摇着头将视线移回石碑。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石碑上的字更难辨认了。两人瞎子摸象般上下搜罗起来,凭触感想象着刻痕。
石碑有三人高,实在摸不到的只得放弃,他们不由得将重点放在了下方。就在此刻,志扬叫了一声,短促却有力。那声音像是被迫叫出来的,夹带着些许恐惧。
就这一声,可将清水吓得够呛。也忍不住喊了一声,并蹿得老高。
片刻后,两人各自平复。周边死一样的静,深夜一般的黑。若不是上方的华盖散发着幽幽荧光,那就是全然的黑了。
“你乱喊什么?”清水的语气颇为不满。
尽管看不清对方,但是志扬很明白,黑暗中肯定有张不满的脸。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必然将不满改成恐惧。因为他诺诺道,“我摸到了自己的名字。”
时间停止,沉默无限延展。
许久,清水才反应过来。更确切地说,是从恐惧中逃出。
“你说你摸到了什么?”清水强自镇定,稍带颤音。
“我摸到了自己的名字,就在最下面的位置。”志扬抖着嗓子说道。
“你没弄错吧?这里如何会有你的名字?”清水问道。
“我当然不会弄错,我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为了确定,我已经摸了很多遍了。现在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肯定是我的名字。”
短暂的沉默。
“上面刻着‘荆志扬’三个字?”清水继续发问。
“不是‘荆志扬’,而是‘志扬’两字。”
“会不会有人跟你重名,然后正好在此处刻下了他的名字。”
“又正好被我碰到?”这下轮到志扬发问了,然而等到的只是一阵沉默。于是他继续说道,“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巧合?”
“那你的意思是?”清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禁不住问道。
“有个家伙知道我会在此出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提前刻下了我的名字。”他顿了一下,“搞不好,你的名字也在上面。”
一阵湿滑同时爬过两人的脊背,并在头顶留下酥麻的感觉。周围更静更黑了。更黑是肯定的,因为他们伸手也只能看到个轮廓,视野比先前更困难了。更静却有待商榷,很长时间他们都听不到一丝声音(除了他们自己的),说更静可能只是个错觉。
然而对两人来说,他们又有不同的理解。
志扬发觉周围的窸窣声减少了,所以更静。先前他以为是清水的声音,听着听着又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窸窣声明显和清水的声音不在一个方位。
如果不是清水的声音,难道是自己的?
他有几次故意保持安静,仍然听到了窸窣声。于是,他断定那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可如果不是清水发出的,又会是谁呢?
想到这,他感到阵阵恐惧在身体里游来游去。那声音太轻太细,他也不确定是否听错了。幻听的现象时有发生,难说这次就是呢!
终于,志扬开口问道,“清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清水愣住了,赶紧理了理思绪。他刚才还在想这个事情,好不容易将其踢出脑袋,这下又得胡思乱想一阵了。
的确,清水也听到了不同的声音。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慢慢地,他习惯了那个声音。以为是志扬发出的,就没有多在意。可有的时候,两种窸窣声竟然同时出现,这就让他很纠结了。
他数次想问对方,都忍住了,生怕是自己的幻觉。冒然说出来的话,也许会让两人平添不少畏惧。在这种时候,畏惧当然是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