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事情，程鸾都觉得自己做不到。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根本不会因为出现一个替代者而被轻易忘掉。记忆里她能做到的事情，现在的她也完全能够做出来。

变回自己本来样貌的程鸾没急着回家，而是去了怀集的原料市场。老实说，来异世界这么多天，她有些手痒了。

原主留下的那些易容工具，本质上也是在做手工，但程鸾总是觉得不过瘾，总是想缝点儿东西。

再加上以后要骗季云自己也是妖族的，道具没准备好怎么行。

程鸾最后挑挑拣拣，买了白色的锦绒，又买了针和线。

这材料上手摸起来揉揉的，萌的她少女心都快化了。这个世界对于材料的分类复杂又繁琐，再加上兽类的皮毛往往会附加不同的属性，导致原料称呼也跟着五花八门。

因为花销不大，倒是没有尾巴跟着她。

程鸾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安抚大鱼，它现在虽然还不会说话，但被装进空间里的感觉，指定不会舒服。

虽然觉得现在的季云应该听不懂，程鸾还是耐心的跟他解释了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鱼只是轻轻摆着尾巴，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程鸾。

到最后程鸾被看的莫名心虚。

眼睛大了不起啊！

这条大鱼的眼睛，比她的手掌都要大了。只是这么大的眼睛，不担心受伤的么？

总之，鱼是顺顺利利的搬到她新购置的家中了。

程鸾非常怂的翻墙回了家。毕竟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跟丢了她在盯着她的宅子。但是想她程鸾，是那么容易会被人抓住马脚的人么！

重新回到水里并且拥有了更大池塘的季云有些不理解，这个女人刚才还是一副苦瓜脸，怎么转眼间气势就突然起来了呢？

想不通的问题再怎么想也不会得出答案的，除非等到程鸾哪天又开始显得没事儿干开启唠嗑模式。

在程鸾知道了四级丹药——也就是之前她嫌出丹太少的那些丹药，能卖出比三级丹药高上千倍的价格之后，她炼丹再也不需要那么频繁了。

只需要在缺钱的时候炼上一炉出去换钱就好了。再加上珍宝阁现在简直拿她当祖宗供着，这种体验感在她拿到全国服装设计师大赛第一名的时候甚至都没现在这么夸张的。

当然，在用丹药帮助大鱼恢复这件事儿上，程鸾一直没懈怠过。她最近一直在研究那些从地摊上买回来的秘籍。

她这么一个乐于学习，热爱钻研的人，怎么可能买完丹方之后就直接把丹方放到角落去吃灰呢？不可能的！

程鸾炼药炼的兴致勃勃，季云就惨了，每天吃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本来季云还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但是当一次程鸾坐在他面前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最近发生的事情的时候。

他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可是神仙鱼诶，就算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儿吧。”程鸾双手托着下巴，眼神无奈，“我现在会的这些丹方，根本治不好你的病，只能靠这些收来的方子碰碰运气了。”

“好歹这些药也成丹了，真希望你能快点儿好起来。”

“总是我在自言自语的感觉，好奇怪。”

发觉自己被用作试药的季云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他的身体无时无刻都在疼着，就算那些丹药真的对他身体造成了反噬，他也完全无法感受出来。

跟季云的悲观不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程鸾炼药水平不断提高，渐渐也能摸索出什么药物对诅咒造成的伤势有效，再结合药材去试验药方。

季云身上的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身体的疼痛在渐渐减轻，至少从外表看，自己的身体真的在好转。

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外翻的伤口重新长好皮肉，甚至生出细小的蓝色鳞片，也许再过不了太长的时间，他的身体的外伤就能够完全长好了。

“当你们鱼也太幸福了吧。”程鸾伸手摸摸他曾经有着一道大伤疤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剩下了一道因为鳞片还没生长的足够坚硬而留下的白痕。

程鸾坐在他身前，抬手，一片黑色的火焰在她手掌之中凝聚跳跃着，她的手掌从旁边生长出的杂草上拂过，丝丝绿色便被从草叶中抽离了。

季云眼神有些凝滞。

他看见了什么，这个女人竟然能从普通的野草上抽取生命力！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也没听说过魔族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天赋能力。

“我觉得我在炼药上挺有天赋的。”程鸾一直以为自己提取的这些东西都是药力，最近她才发现，没有灵气的一些杂草，她都能够提取出这些能用的精华。

“放在这个世界上，我也得是个天才吧。”程鸾还挺骄傲。

然而她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炼丹这项副业上一直发展的不错。在修炼上却不像原本的女主一样，她简直慢的跟蜗牛一样，到现在按照小说进度，女主至少也该跨到六阶魔灵的进度了。

事实上，程鸾还在四阶魔使上原地踏步。

也不知道是谁给程鸾这么大勇气一直在魔族的地盘上晃悠的。以前好歹还有展旭的庇护，但现在程鸾偷偷跑出了展旭的保护圈。

怀集的每一个实力强过她的人，都有可能发现她的魔族身份，而那些人一但在发现她魔族身份之后攻击并杀死她，是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

甚至会因为击杀魔族有功而获得奖赏。

但这件事原女主明显没有做足功课，毕竟她拿了女主剧本，人生是开过挂的。程鸾则是因为最后人魔统一，和平共处的大结局觉得她一个魔出现在人类世界不是什么大问题。

却忘了现在的人族和魔族根本就是死敌。

不过因为她易容技术高超，逃跑技术一流，一直没有被人给逮到过尾巴。

在身上的外伤好彻底了之后，季云终于有些不舍的发现，自己已经不适合再装下去了。

其实他一直在逃避现实，破碎的妖丹昭示着他从今以后就是条废鱼了，除了稍微强悍的肉身之外，他再也无法动用魔法了。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去做什么。甚至因为他保护的那些人类在发现他是妖族之后没有半点儿怜悯之心的落井下石，让他深深的觉得自己之前自以为是的守护毫无疑义。

但他并未被仇恨彻底蒙蔽住双眼。

毕竟曾经养育他长大的是一位非常慈爱的老人。

不想报仇，又没什么志向，季云有些想一直当一条废鱼。但最近程鸾在他面前抱怨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眼神越来越哀怨。

季云甚至有种自己在欺负她的错觉。

自己确实在欺负她。

明明能够化成人形，却一直任性的由她喂养着。虽然他以前没太在乎过钱，但却知道程鸾喂给他的那些丹药全部都价格不菲。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不对人家说实话。越想季云越觉得羞愧，于是在这次程鸾跟他抱怨的时候，季云悄无声息的沉了底儿。

虽然他可以现在直接在程鸾面前化形，但他却总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

想到终于要让程鸾见到他人类的形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紧张。连尾巴尖都会因为这个念头不自觉的绷直，连带着让他整条鱼浑身上下都泛着微小的战栗感。

季云怀疑自己可能是得了什么病，要么就是诅咒的后遗症，他需要先花费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正在跟季云吐槽着的程鸾看见大鱼悄无声息的沉下去，有点儿后悔自己让土系魔法师将坑挖的这么深了。

她拿着当药瓶子在上面引诱，底下的大鱼还是不上来。

得，这是听她唠叨的烦了是吧？

“大不了下次我少说点儿话？这里本身都这么冷清了，你再不出来陪会儿我，我会觉得很孤独的。”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她这么说了，基本上大鱼就会上来了。

但是这次水里仍旧静悄悄的。

程鸾站在上面，好赖话都说尽了，底下还没动静，她就开始反思自己。

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这才惹得大鱼不高兴了？是说养它费钱，还是说自己很想养只大黄狗，毛茸茸的摸起来一定舒服。

越想程鸾越想抽自己一顿，她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么？

这条大鱼那么聪明，这是听见她想养新的小宠物吃醋了么？

程鸾给季云安排到的剧本彻底歪到了姥姥家。上次溺水之后没有丝毫长进且还不长记性的程鸾，为了能够及时有效的安慰一下自家大鱼，又一次的跳了水。

这水比当初那个小水塘可深多了，更冷多了。一进去程鸾才感觉到情况不对。

还没等她浮上去，一双手便从她的身后环住她，架着她游向了水面。

月光下，那双手瘦长挺直，骨节分明，月光下笼着一层嫩滑的奶白色，看上去叫人想......咬一口。

浮出水面的程鸾，第一件事不是大口呼吸，而是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你怎么还不上去。”骤然响起的声音如同冷玉碰撞时响起的悦耳叮咛，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不解。

程鸾觉得自己手上更没劲儿了。

即使她再粗神经，此刻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这！是！季！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