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尘有时候会突然想买包子,但是走到地方了,才会发现原来卖包子的铺子早就拆了。怀念当初杜宇白喜爱的那些蜜饯果子的时候也是。
他走错去了不少次,每次去,就在书斋里呆上一些时候。
有时候也翻翻书。
一次翻到了一本黑皮的话本,左右无事,季尘便一页页翻阅着读了下去。
读到后面,面红耳赤的放下。
这书居然是描写不伦之恋的禁书。
从此之后,季尘便对这间不正经的书斋敬而远之了。
倒是,越发的跟客栈老板娘熟识起来。
那老板娘日日做在门口,看着季尘总是走到她家店门口发呆出神,便嫌他碍着自己做生意了。旱烟杠子在门框上敲的砰砰作响。
她想警告的人,愣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季尘眉眼清秀,气质干净。那老板娘本来想放些狠话将人赶走,盯着这人偏偏说不出来,最后只得心烦意乱的转开目光。
等季尘呆够了,离开之后,她就黑着脸生闷气。
“老板娘,今天心情不好啊?”
“老娘好的很!滚滚滚,要进去赶紧进,不进别再这儿碍着老娘的眼。”老板娘一烟杆子甩过去,堪堪擦着对方的脸扫过。
那人被吓的嘴唇都白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板娘越发彪悍了。”那人擦着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夹缝中求生,在老板娘胳膊底下钻过去。
这个头上蒙着红巾的老板娘,原是苍茫山上的山匪大当家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金盆洗手,搬到了这桃源城里。
有人说她坐在门口是在等人,也有人说她就是觉得山匪生活太无聊了,哪儿比得上在这城中看人间烟火。
毕竟她这么大一美人儿,任谁看去都是赏心悦目的。
唯一遗憾的是,美人儿脾气不好,可以远观,难得近闻。
这客栈也不单单是客栈,即使金盆洗手了,她也不是说想甩开先前土匪身份就能甩开的,手底下一帮小弟非她这个老大不认。
于是这里又成了土匪们的据点。只是这土匪现在也不做土匪了,一个个当起了护送货物的镖师。
眼见着天色渐晚,日暮西垂,老板娘总算站起身,迎着夕阳抻了抻细长的柳腰,转着烟杆,拎着凳子,进了客栈里面。
客栈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仍旧繁华的街道。
季尘怎么也没想过,在自家的医馆里也会见到那位奇特的客栈老板娘。
季尘本事高,如今自己也开了铺子,每天下午固定坐镇,只管开方子,抓药便让病人去专门的药铺。
他开的都是写廉价的药物,偏偏又药到病除的本事,神医的名头算是坐实了,人们自然更爱来他这里。
坊间传闻,季尘小先生外出修行,这便是修行有成回来的,乃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专为救苦救难而来。
季尘听见之后,曾尝试阻止过这些言论。然而众口难调,他阻止的了一个,却阻止不了这么多人口口相传。
只是季尘隐隐觉得不妥。
当今陛下尤其讨厌仙凡之论,如此传言,恐怕会招惹到麻烦只是这些人到底是好意,是对自己医术的推崇,季尘也不好太过苛责。
后来想想,他不过是一个医生而已,只管治病救人,同皇家也不会有任何干系。
“怎么是你。”老板娘惊讶的看着他,头上的红头巾掉下来了一角都未曾感觉到。
“你是来治病的?”季尘坐在桌子另一边,对着她坐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老娘来医馆不是治病的,难道是站在门口欣赏一下病号都长什么样子?”她口气不善的回道。
紧跟着一屁股坐下来,“你这里靠不靠谱啊,都没病人来瞧病。”
病人自然是有的,只是他早早便开完了方子,该治病的都已经心满意足的走了。
“姓名。”
“什么?”老板娘光顾着按自己的思路想事情,没听清季尘在说什么。
季尘仍旧温慢的重复一遍。
“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十里八乡都知道老娘”
“你只需要告诉我名字即可。”季尘无奈的打断她的话。
她柳眉倒竖,怒气腾腾的瞪着季尘,冷哼一声,重重踢了一下桌子腿,“许妙玲。”
季尘心中叹口气。
这位病人,一点儿也没有身为病患的自觉啊。
许老板的病,乃是来月事,疼
季尘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居然就这么直接将自己的需求说出来了,这幅没羞没臊的做派,先叫季尘红了脸。
“你一个女子,怎么丝毫不知道自重。”
“你不是医者么?医者还分男女?要不是我们寨子里的医生治不了,我还会来找你?”
不是说女子月事不调不该治病。但是在他这里,不是应该他切脉之后主动询问一些生活中的问题么。
然后便可开方子了。
这人,怎么自己直截了当又事无巨细的全给说了。
“是我狭隘了。”季尘轻咳两声,研墨提笔。
“你拿着这个方子,去药铺抓药即可。一日一次,调理一月便可正常。”
“一个月?真能好?”许妙玲狐疑的看着他,“若是我没好又怎么算。”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不提前停药,自然能恢复。”
许妙玲转转眼睛,旱烟杆一挥,比到了季尘的颈边,“总看你在老娘店门前转来转去的,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别多心,只是怕你将老娘治坏了偷偷跑路而已。”
“季尘。”
这人的性格还真是耿直啊。
“行,季尘。老娘记住你的名字了,诊费就不给了,日后你要住老娘的店,给你免费。”
“他本来就住在桃源城中,哪儿有必要跑到客栈去住。”
季尘笑着摇摇头。
罢了。
季尘又在堂中坐了会儿,见确实没人来了,便收拾好东西关了门。
他平淡的日子里渐渐开始多了些色彩。
许妙玲似乎对自己月事格外关注,有点儿风吹草动的就往他这儿跑一趟。季尘感觉自己的心跟面皮都被磨的厚重了许多。
他对于许妙玲的问题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后来许老板再来的时候,也会带些茶水点心。
两个人愈发熟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