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君心下一沉,被扔入荷塘的是她的弟弟安汕。来不及多想,安文君跳入塘内。遇水的瞬间安汕清醒,慌慌张张地上下扑腾,惶恐大叫:“救命啊!救命……”
安文君游至他身边,受惊的安汕不安分,好几次都挣脱了安文君的手,甚至要踹向安文君。安文君用尽吃奶地劲儿游到他身后压制住他:“别怕,我是姐姐。”
她的语调温温柔柔,安汕一下子安静下来,配合着安文君上了岸。
“姐……”
安汕扑入安文君的怀中瑟瑟发抖,安文君抚摸着他的头,四岁大的安汕抖成一团,安文君发现,他身上有好几块乌青,脸上肿着半张脚印子,半大点孩子身上竟没一块好肉!
“大哥又打你了么?”安文君心疼地问。安汕呜咽着道:“大哥赌钱又输了……拿我撒气……”
安文君火气上了头,娘亲过世后,安汕养在李翠萍膝下,李翠萍不管不问,丢在自己大儿子安平院里养着,安平一有不顺心就打骂安汕,安忠魏问起,李翠萍掩护着道是安汕自己贪玩摔的,安汕性子懦弱,吃了亏只会默默地咽回肚子里。
“汕汕,别怕,以后姐姐保护你,姐姐会想办法让你离开大哥的院子。”安文君轻轻触碰他的伤口,安汕疼得吃牙咧嘴,眨巴着圆润的眼睛期望地道:“真的么?可是……姐姐你的脸怎么了?”
安汕这才注意到安文君脸上的红斑,安文君笑笑,哄他:“前几日不是受伤了么?留了疤,过不了几日就好了。”
安汕半信半疑,安文君拍拍他腿上的污泥,牵起他的手就往回走。安汕的肚子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叫唤起来,他红了脸,局促不安地望着自家姐姐。安文君宠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头,道:“去姐姐院里玩,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嗯!”安汕含着哭腔重重地点头。
此时天刚亮,莲俏与温茹还未起身。他们怠慢安文君已成习惯,见安文君并未将他们丢下她的事情告知老爷,更是宽了心,恢复往日的嚣张跋扈。
安文君小心翼翼地为安汕上药,从衣柜里取出一套男装给安汕换上。衣服松松垮垮,却也能盖住身躯。
做完这一切,安文君又从柜子里取出自制的煮饭炉子,炉子只有两个巴掌大,轻松地摆在桌上。安文君打开在灶房要来的糯米与红枣沥水倒入,在炉子内烧起果木炭,不足一炷香,糯米粥的香味在屋子里蔓延。
安汕馋得直咽唾沫:“姐姐,你好厉害,还会做吃的……”
“无聊时学的罢了。”安文君替他擦干头发,好在是大暑时日,还未到院衣裳就干了大半,不然二人非着凉不可。糯米粥熟了,安文君给安汕盛了一碗,安汕真是被饿惨了,就着热气腾腾的糯米粥就往嘴里灌,疼得直哈白气,手脚乱颤。
瞧他这受了“饥荒”的样儿,安文君心感愧疚,这哪里像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比穷苦百姓家的孩子都不如。若不是被剧情控制,她怎会让安汕过这样的苦日子。
安汕吃光三碗糯米粥,天已然大亮,屋外边廊响起莲俏与温茹的脚步声,二人打着哈欠恹恹地入房伺候,瞧见安汕,怔住。莲俏问:“小姐,小少爷怎么在这儿?”
“你们来得正好,去大哥院里给小少爷拿套干净的衣裳来。”安文君说。
莲俏扁扁嘴,她两还未用膳呢,肚子空荡荡地,哪有力气跑腿,再者屋外日头大,晒坏她可怎么好。未等莲俏埋怨拒绝,安文君冷冷地瞥向她:“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
她的眸子盛着寒光,莲俏与温茹不禁后背发凉。如此凛冽的气场,是安文君从未有过的。莲俏向来欺软怕硬,被安文君这么一瞪,讪讪笑道:“婢子们不是这个意思,婢子们这就去。”
温茹打了个寒颤,跟着莲俏屁颠屁颠地打帘离去。
“汕汕,打今日起你就住在我这儿,等明儿个爹爹从甲县勘察回来我就跟爹爹说。”若是再将安汕留在安平院里,安汕不死也残,她得好好想个主意,不能再让安平欺压安汕。
安文君灵眸微动,倏地想到那日大雨中刘常安冷峻深邃的面容。也不知他有没有去救甲覃村的百姓,若是去了,他应该记得自己。为了弟弟,安文君必须赌一把了!
莲俏与温茹回来时脸泛红光,衣衫微显凌乱,发髻也是匆忙梳理过的,安文君并非黄毛丫头,自然懂得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姐,给您。”莲俏携着滋润后的春光笑意,手头的衣裳毕恭毕敬地递上。
安文君唤二人退下,给安汕换上新衣后哄着他在榻上入睡。
等安汕睡着,安文君麻利地穿上男装,取出斗笠戴上。她悄无声息地离开院子,避开众人的视线从后门离了府。
街道上鲜少有人,除了吆喝的小贩与正修筑城墙的奴役外,百姓们都坐在檐下歇凉。
安文君熟悉梁州城,毕竟是自己生活了一年的地方,不足一炷香的时辰,她来到一处名为“翠竹阁”的院子前。
翠竹阁如其名,院墙是用竹子搭建的,在炎炎盛夏却独有一抹清爽之意。院内鸟鸣四起,窸窸窣窣沁人心脾。
“两位小爷午安,我想见你们的主子。”
安文君拱手朝着守门的小厮道。
小厮莫名地看了安文君一眼,每日想见主子的人多了去,她算老几:“你可知晓我们主子是何人就要见?”
“还请小爷通报一声,给你们主子说甲覃县,他应该就知晓我的来意了。”安文君笑笑,言语不含半点怯意。小厮眯眼打量安文君,她年纪不大,身形窈窕瘦弱,蒙着面纱不知是男是女。
二人犹豫再三,说:“等着!”小厮虽不知安文君来意,但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好似认定主子会见她一般,小厮也不敢太过怠慢,万一真有正事见主子,可不耽误了么?
安文君不慌不忙地站在檐下等着,正午的日头太毒,她额头已渗出薄薄的热汗。
若是刘常安真去救了甲覃百姓,他会见自己的。安文君认定这一点。
“小公子这边请。”
果不其然,不足一刻,小厮讪讪地回来,躬身请安文君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