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得稀罕，她做错什么？这府中的人，都对她赵氏恭恭敬敬的，就连张氏，也要忍耐赵氏三分，赵氏说出此话，就不怕遭天谴么？

“赵氏，你好好说说，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老太太质问。

赵氏仰起头，对着老太太说：“您是个偏心的，在府中只宠着姐姐，就因为姐姐是正室，所以姐姐做什么在您眼里都是对的。”赵氏揉了揉自己的眉，反正自己如今已经陷入泥潭之中，她已经不惧怕任何。

“我何曾偏心过张氏？如果偏心张氏，我就不会让你在府中为非作歹如此之久。”老太太怒道。

赵氏挑眉，不屑地勾起唇：“为非作歹？在您眼中我做的事情都是为非作歹，那老太太您呢？为何一定要将顾砚给张氏养？顾砚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以后认张氏做娘亲，老太太可曾想过，这会令我生不如死？自然，你不会想着我的感受，毕竟我在老太太您的眼中，什么都算不上。”

如果不是老太太要抢走顾砚，自己何必做出这种糊涂事来，她与段铭的事情又怎么会暴露，话说回来，这一切都要怪老太太，都是老太太的错。

老太太捂着胸口，混账！真真是混账！赵氏怎么能讲出如此混账的话出来。

让张氏抚养顾砚，明明是对不起张氏！赵氏这是捡了便宜还卖乖。李嬷嬷注意到老太太气息不稳，忙端来茶水让老太太润润心。老太太抬手，挡下李嬷嬷递来的茶盏。

“赵氏，我现在与你说清楚，免得你到时候离开府中，还觉得咱们顾家都对不起你，我让张氏养育顾砚，一是因为你这个当娘的拎不清，总是做错事情，你看看你养的顾岑欢，还有顾平川，最后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老太太说道此处，满脸的哀伤。如果当初自己早一点发觉，说不定还能拯救顾岑欢，顾岑欢也不至于落得毁容跛脚下场。

“二来，张氏是主母，你看看她养的奕之，现在出息成什么样子，如果顾砚在你身边，你能将顾砚教育得如此好么？”老太太冷着声儿质问。

赵氏心虚地转了转眸子，的确如老太太所言，自己宠溺顾砚宠溺到极致，顾砚跟着自己，日后的确是没有什么大出息。可即便如此，顾砚打小含着金汤匙长大，难道还担心自己日后的前程么？

顾家如此大的家业，以后分一点给顾砚，就能让顾砚一生享受荣华了。

老太太接着道：“三，是因为顾砚跟着张氏，哪怕是庶子，旁人也会把顾砚当做嫡子看待，日后顾砚只要稍微能干一点，顾家的家业他什么不能做？以后顾砚变得勤快些，说不定还能考取功名，说媒的时候，也能攀上一家不错的姻亲，到时候你这个当娘的难道还怕不能跟着享福么？”

老太太一席话，算是彻底打醒了赵氏。

张氏垂下眼眸，这便是老太太一直在说她委屈，说对不起她。是啊，她明明如此厌恶赵氏，还要帮着张氏养育孩子，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图什么？图赵氏的感激么？赵氏日后会感激自己么？

顾砚如今已经认人了，难道张氏还要去肖想顾砚以后会对自己好？这想想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如果懂事一点，或许会孝顺自己，如果不懂事……说不定长大之后，还要反过来帮着赵氏对付自己。

小梓在一旁听着，不由地心疼张氏起来。张氏身份虽高，但如同坐在云端之上，一不小心就会跌倒下来。顾砚并不听张氏的话，老爷也不疼爱张氏，张氏几乎可以算得上在府中无依无靠。

如此可怜，真的难以想象张氏是靠着怎样的念想过日子。好在，还有公子在。她这一生最成功的事情，恐怕就是教育好公子了吧。

赵氏不说话了，现在的她才恍然大悟，她以为老太太把顾砚抱走，是要让顾砚不认自己，原来，老太太是揣着这样的心思。赵氏眼中掉落悔恨的日子，现在才想通这些，已经太迟了一些。

赵氏缓缓站起身：“我知道了，我是糊涂之人，做了太多糊涂事，老夫人，老爷，事情都是我的错，如果可以，还请老夫人与老爷放过砚儿，砚儿是无辜的……”

“所以，顾岑欢还有顾平川，都不是我的孩子，对么？”顾正颜问。这两个儿女，顾正颜都是爱屋及乌的宠着，大把大把的银子都花在两人身上，如今得知他们并非是自己孩子，顾正颜如何能接受。

赵氏不愿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再不愿承认，也是毫无办法。赵氏点点头：“是的，他们都不是老爷您的孩子，他们……是我与段铭的孩子。”赵氏回头看向一声不吭如同鹌鹑一样的段铭，她轻笑一声，嘴角勾起残破的弧度，此时此刻，赵氏的心才算是真的死了。

无论旁人如何说，最让赵氏难过的还是段铭，段铭的一声不吭令自己的心跌入谷底。她对段铭付出的一切都东流而去不复存在。

难受么？自然是难受的，可这一切，难道不是自己自己的错么？

赵氏的性子荒诞骄纵，都是因为顾正颜宠着自己，如今失去顾正颜的宠爱，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姨娘！”

正当时，顾平川冲入正堂，他是从家丁小厮们的议论中才知晓府中出了事，他低头，看着摇摇欲坠的赵氏，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失去一根手指的段铭，顾平川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他走上前，跪在老太太跟前：“祖母，求求你放过姨娘，姨娘只是一时糊涂，但是姨娘心中一直都是有父亲的。”

“我不是你的祖母。”老太太淡淡道。

一句话，将顾平川打入深渊。顾平川只觉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老太太不愿认自己，是不是证明，老太太不想让自己再做顾家人了？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刀结果了段铭。

顾正颜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对待顾平川，他思忖片刻，问顾平川：“平川，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身世的事情，是不是早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