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
也许是因为先前那一眼的“惺惺相惜”，陆玄亲自为这匹老马套上了缰绳。
“看你体态，就叫你老黄了。”
陆玄摸着它稀稀拉拉的马鬃，轻声念叨了一句。
对于血脉斑驳，甚至已经成为肉身负累的老黄马而言，蜕变成蛟马将会是一道艰难的门槛。
“咴！咴！”
老黄马拱了拱，它很感激陆玄。
从手下留情，再到帮它梳理气血，老黄马知道陆玄是为了自己好。
“走吧！”
万物有灵，这匹老马此刻只认陆玄，虽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眼神里却是透着股“精明”。
像它这类妖不算妖，兽不像兽的存在，其心志往往不比一个成年人差。
只要血脉更上一个台阶，进阶成妖以后便可炼化横骨，进而口吐人言。
……
稍许过后，夜幕降临。
“呐，不想坏了根基，就老实地吃完。”
陆玄临时租了一间小院子，当做今晚落脚的地方。
他学着当初第五钰儿调配“十全大补汤”的手法，给老黄马也捣鼓了一份出来。
可问题是，他那炼药的手艺根本无法让人恭维。
老黄马低下头，看着那锅汤药就开始打摆子。
锅内，如同沥青般咕咕冒泡的药液格外粘稠，同时，还散发恼人气味。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还会害你不成？”
陆玄被老黄马的眼神刺激到了，怎么说这也是他头一回学人配药。
满打满算，这一路搜刮来的战利品中，八成的灵草全都贴了进去。
而且为了巩固药效，他还搭进去好几瓶丹药。
沉默中，老黄马后退一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它认可陆玄，但不代表对方就可以给它“喂屎”。
“再说一次，吃了它。”
岁寒吟悬在老黄马脖子上，陆玄的话变得格外有说服力。
老黄马领悟到了它主人的“拳拳之心”，当即热泪盈眶地狼吞虎咽起来。
整整一锅子汤药，硬是被它快速闷完。
“这就起效了？”
在陆玄充满探知欲的目光下，上一刻还生无可恋的老黄马，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只不过，这药效似乎有些补过了头。
“呼哧——呼哧——”
老黄马喘着粗气，原本黄色的表皮开始迅速发红、发热。
气血奔涌，妖气勃发，蒸腾而起的白气笼罩全身，它的体内就好像是塞进了一口火炉。
周身马骨都在劈啪作响，松弛的表皮被新生的血肉撑起，“瘦马”变“壮马”。
“不好，补过头了！”
意识到出问题的陆玄立刻上前，压住处在爆体边缘的老黄马，左手抵在对方的马头，渡入一股岁寒之力。
看着失去意识的老黄马，作为始作俑者的陆玄只好替它梳理起体内力量。
陆玄的修行经验虽然不少，但那都是给人练得，对于妖物该怎么搞，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而现在这摊子烂事儿，也彻底应了一句老话：死马当成活马医。
也亏得老黄马命不该绝，竟然奇迹般地扛过了爆体危机。
当夜风拂过，不大的院落里一横一竖躺着两个家伙。
经过这一番捣鼓，老黄马一扫先前骨瘦如柴的样子，全身的肌肉线条变得极为紧致，修长的四肢更是充满了力量感。
“效果不错，你已经是一匹健壮的黄骠老马了。”
陆玄捏了捏老黄马的腱子肉，那眼神像极了挑选食材的大妈。
“要不下回再掺点虎骨粉？”
不由得，陆某人觉得还真可试试。
“！！！”
老黄马现在听到“补药”就发憷，尤其是配药的还是它主人时，那就更加恐怖了。
可摄于某人的凶威，它纵使千百个不愿，也没胆子拒绝，只好迈着颤抖的蹄子，缓缓后退几步，拉开些许微不足道的距离。
此时此刻，城中早已是夜深人静。
陆玄盘膝坐在房内，身前摆放着两件物品：金色玉简、一幅古画。
他将玉简贴在眉心，尝试往其中渡入一缕神魂之力。
刹那间，璀璨的金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噗通！
陆玄从榻上跌落，后背更是被涔涔冷汗打湿。
面色惨白的他眼神恍惚，嘴里还时不时冒出些许莫名其妙的词汇。
——魔怔！
陆玄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识海内璀璨的符文缭乱飞舞，密密麻麻不下数十万！
它们一窝蜂地撞入神魂，根本不管他能不能消化其中含义。
直至月上中天，陆玄的状况越来越不正常。
双眼失神的他不断呓语，双手也在无意义地划动，似乎是在念诵、描摹着什么。
一遍，两遍，三遍……二百遍……三百遍……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陆玄的眼中开始绽放点点精光，指尖划过时在空气中留下了烫金般的轨迹。
接连浮现的金色斑块将房屋的墙面点亮，玄之又玄的咒纹起起伏伏、明暗不定。
察觉到异样的老黄从院落中惊醒，在疑惑了片刻后，立刻朝着屋门撞了过去。
哐！——
老黄头痛欲裂，眼前金星直冒。
它一屁股瘫坐在地，摇摇晃晃挣扎了几次才成功站了起来。
“咴？”
它无法理解明明是木质的房门，为什么给它一种铜墙铁壁的感觉。
只以为是闹鬼了的它立刻吓成了一团，拼命朝着墙角缩去。
啪！
苍白的大手探出房门边缘，期间还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一股凉气从尾巴骨上涌起，让深陷闹鬼情节无法自拔的老黄更加惊恐。
于是乎，将头深深埋进墙角的它全身都开始颤抖，叫声也越来越刺耳。
“咴！！！”
陆玄扶着房门走了出来，看着蜷缩在墙角的老黄默然无语。
“难不成，血脉复苏伤到了脑子？”
他走上前，轻轻踢了老黄一脚，而后，另他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原来，马也会上树……”
陆玄喃喃道，这一幕击碎了他的某些常识。
……
片刻后，一人一马相对而坐。
“所以说，你怕我出意外，所以才强闯房屋？”
老黄点头，两只前蹄一顿比划，最后还在地上画了起来。
“钟？”
“咴！”
这回轮到陆玄麻爪了，搓着下巴的他看着老黄“拿头撞门”的举动，隐隐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钟？铜钟？你的意思是跟撞在铜钟上面一样？”
老黄激动万分，开心地像个八百斤孩子。
陷入沉思的陆玄并没有管它，反而是走向那扇木门，而后双手快速结印。
起初，这些手印并未展露任何奇异之处，但随着陆玄越打越快，其复杂程度也开始增加。
慢慢地，丝丝缕缕的金光透体而出，一枚枚黄金浇筑的符文凌空飞舞。
“【神纹禁·金刚】！”
陆玄轻喝一声，符文编织的神纹禁制没入房门，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屏障附着其上。
“开！”
自打经历过道韵洗礼，陆玄的玄罡法身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眼下，法骨铮铮，铠甲齐备、栩栩如生的完整“玄罡法身”，出现在了院落之中。
三丈高的“玄罡荡魔法身”威武不凡，在它的加持下，陆玄体内充斥着宛若蛮龙般的力量。
沉腰立马！收拳腰间！一拳轰出！
咚！——
劲气激荡，哪怕陆玄有意收摄气力，这一拳少说也有三万五千斤。
但眼下，这股足以秒杀寻常筑基的攻击，却也只是在这层屏障上打出道道涟漪。
“比之铜墙铁壁，有过之而无不及！”
联想起玉简内的描述，以及“金刚”禁制名字的由来，陆玄不免心生激荡。
所谓“金性不朽，无能截断”，此禁制将会调动天地间一缕金性之力，构筑历劫不破的神辉。
“无愧【神纹禁】之名！”
陆玄赞叹连连，清源上尊虽然狠狠坑了他一次，但这门“绝技”真的不差。
“若非身处城中，真想试试这招【金刚】的极限。”
按捺住心中的念头，陆玄散去法身，开始盘算起怎么将这一招融入自身的斗法体系。
对他而言，现在唯一的短板便是神魂之力！
【神纹禁】对于神魂要求极高，以至于他现在施展的时候会有一个“漫长的结印”过程。
但是，只要他的神魂之力跟得上，这一过程将会急剧压缩。
更重要的是，【神纹禁】远不止【金刚】这一种秘术。
只不过以陆玄当前的境界，不足以施展罢了。
可以说，这门“绝技”，越到后面就越强！
……
次日，傍晚，残阳如火。
官道上，老黄马迈着平稳有力的步伐，驮着陆玄不紧不慢地迈着蹄子。
自打出了城，陆某人再度换了一副模样，顶着“范辙”的样貌在外行走。
“难得的晴天啊！”
陆玄看着红彤彤的落日，忍不住有感而发。
他砸吧了几下嘴，顺手摸向一侧的包袱，掏出一根香喷喷的猪脚啃了起来。
鼓鼓囊囊的包袱里头，塞了不少酱牛肉、酱肘子之类的肉食。
无形中给这趟难得清静的旅程，增添了几分惬意。
“老黄，也给你整一口。”
陆玄骑在老黄马的背上，连吃带喝的同时，还不忘给坐下的老黄马喂上几手。
自打他这马血脉复苏，寻常马匹食用的草料已经满足不了它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