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三年。
夏夜。
此时的夜已经逐渐深了。
在北方一个偏远山村西南几公里的地方,有一片杂草丛生的荒郊野地,这里除了不绝于耳的虫鸣声,偶尔还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声。
突然!
野地旁的山坡上出现一点忽明忽暗的红光,刚露出头的月光晃过去一看,这山坡上竟然蹲着个人!看模样还是个青年男子。
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荒郊野地上干嘛?
只见此人穿着一身老鼠衣,头上罩着连衣的帽子,双手戴一对露指手套,脚蹬一双红面黑底水火鞋,正蹲在山坡上“吧嗒吧嗒”抽着烟。
在他身旁左侧是一个油布背囊,背囊的边上是几把形状怪异的铲子,那如弯月一般的铲头上还夹杂着泥土。再看他的右侧却有一个深不可测,直径约五十公分左右的圆形盗洞。
看来,此人是个盗墓贼!
不绝于耳的虫鸣声让这名男子有点烦躁不安,他一手夹着烟,一手却在不停的驱赶着烦人的蚊虫。每抽一口烟,嘴里就嘟嘟囔囔着,好像是在咒骂这烦闷的天气和讨人厌的蚊虫。
很快,一根烟就抽到了底,男子深吸一口缓缓的吐出来,眼神似乎一下就变得凛冽。他把烟头丢到脚边,用力的踩灭。
随后,他在右脚脚踝处摸索了一下,这才看清他的脚踝处还系着一根火柴梗粗细,直通盗洞的麻绳。
男子不慌不忙的把麻绳卷起了球状提拉出来,那麻绳的末端上,竟然绑着一只一只灰鼠。
那灰鼠吱吱乱叫,剧烈的挣扎着,好像要去抓绑在它尾巴上的麻绳,显然是极不喜欢被吊着的感觉。
男子见灰鼠还活蹦乱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解开了麻绳,拍了拍灰鼠的头,从身后提出来一个鸟笼子。
他把灰鼠放进鸟笼里,从怀里摸出一块红薯丢了进去,拍拍笼子道:“小家伙,辛苦了。”那灰鼠“唰”的一下抱着红薯就啃。
言罢,男子也不再去管灰鼠,从地上捡起一根比盗洞洞口略长,有碗口粗细的木棒,又从油布背囊里拿出一捆有拇指粗细的麻绳绑到木棒中间的位置,再把木棒横放到盗洞边上。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男子伸了个懒腰,掏出火折子吹亮,把油布背囊放进怀里,抓着麻绳,举着火折子,就这样从盗洞口缓缓的滑了下去。
说也奇怪,外面还是沉闷,燥热的天气,一进入墓室内却是阴冷的出奇。男子脚一沾地,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男子暗骂一句,就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了一下,见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他把油布背囊从怀里拿出来放到墓地上,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在墓室里转了一圈。这一转,就发现墓室的墙壁上还悬挂着几盏没有燃尽的油灯。
男子用火折子一一点亮油灯,整个墓室就从闪烁的黄光里显像出来,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也不会太阻碍视线。
他熄灭火折子,仔细的打量起这墓室。
这墓室一共三间:一间主室,主室的中央放着一座正对着墓门的石棺。主室的左右两边各配有一个耳室,整个墓穴呈倒“品”字形。
忽然,这男子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只见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倒抽一口气,嘴巴微张,眼睛瞪的直溜圆,一副极不可思议的样子。
他使劲眯了几下眼,又揉了揉,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双腿微颤的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又往后退了几步,舌头打着结骂道:“马...马拉个巴子!”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墓室的两边墙壁上,还有两间耳室对应的正上方上,竟然贴着剪纸而成的黑色——囍字!而且,四周的墙壁上还吊挂着连成一圈的黑布绣球!
这...这到底是墓穴,还是...怎么看着好像是...像是婚房!这也太怪异了!难怪男子神情会如此紧张。
过了好一会男子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颤颤巍巍的卷了根喇叭烟猛抽了几口,张嘴骂道:“马拉个巴子的!这墓主不会是个心里变态吧!”
随后,男子啐了一口,把还没抽完的烟丢到地上一脚踩灭,咬着牙狠狠道:“想用这套来吓老子,老子什么家伙什没见过?这斗老子是倒定了!”
这男子口音还挺怪,一口客家口音又夹杂着北方话。
言罢,男子吹亮火折子往耳室里走去,这一进去,又把男子给吓了一跳。不光是这墓穴的主室怪异,就连两间耳室都装扮的极其古怪。
靠左边的耳室是一张带有防蚊纱帐的红木大床,当然,红木因为时间和环境的因素成了透着黝黑的暗红色,纱帐却是整个都黑了。
床的左上角是一张带有镜子的梳妆台,镜子表面布满了黑斑,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靠右边的耳室里放着的却是一个木制澡盆,盆里还盛满水,水却清澈见底,盆底有一层黑黑的物质,估计是已经腐烂了的花瓣。
男子举着火折子从耳室里出来,心里暗暗称奇:进过的墓穴怕是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怪异的墓穴,别说看,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管了,开棺看看再说。”他喃喃道。说完,他把火折子熄灭放回怀里,挽起袖子,从后腰处抽出一根一尺来长,一头已经磨的尖细的乌黑铁棒。
他走到石棺中间,把铁棒插入石棺缝隙处,用力一抬,只听“噗”的一声,男子一个趔趄差点扑倒。
怎么回事?仔细一看,石棺的棺盖和棺身从铁棒插入处都龟裂开来,看起来只要稍微一碰,整个石棺就会碎裂,坍塌下去。
这哪是什么石棺,简直就是石膏嘛!难道古代就有豆腐渣工程?就有人开始学着偷工减料?不可能啊!怎么着也不可能打死人的主意吧?
他倒忘了自己这会就在打着死人的主意。男子骂了一声,一脚踢向那所谓的‘石棺’,那石棺轰然一声便坍塌下去,卷起了一股粉尘。
男子眯着眼睛退后几步,一手捂住鼻子,一手在眼前挥舞着驱散粉尘,等到粉尘都已沉淀散去,就看到一口漆的通体发亮的黑皮棺木。
男子皱着眉头捡起一块‘石头’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用手轻轻一捏就成了粉末状,男子拍了拍手不再理会,仔细的打量起黑皮棺木来。
那黑皮棺木的棺身两边上是用朱红色的漆描画着两只相对展翅,像是白鹤一样的飞鸟,飞鸟中间是一朵像牡丹花一样的图案。棺盖和棺身的上下两头却是写满了的梵文,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男子这下倒是显得司空见惯,没有任何犹豫的拿起撬棍撬开封棺钉,急切的掀开棺材盖,借着灯光往里一看。这一看,男子整个人都蒙了。
那棺材里竟然是一位身穿婚服的年轻女尸!
女尸面容清秀,蛾眉粉黛,竟然还栩栩如生!就连身上穿着的殓服都还光鲜亮丽,那微微凸起的两腮和双唇上竟然还抹有嫣红。
要不是这女尸指甲长的都翻卷了,谁会觉得眼前的这位是个死尸?分明就是正在安睡的睡美人!
这...?男子咂咂嘴,吞了口吐沫,随即发现女尸的头部两侧摆放着玲琅满目的陪葬器物,有玉如意,珍珠项链,金元宝,等等......
男子一下就忘乎所以,抛却心头的骇然,就要伸手下去。
这时,男子身形一顿,眼睛一转喃喃道:“那梳妆台说不定也有些金银首饰,我先去看看再说,最好的还是要放到后头。”主意一定,男子停下手来,取出火折子直往带有梳妆台的那间耳室里走去。
果然不出男子所料,那梳妆台里还真有个首饰盒,里面放满了各式首饰。这下男子显得极为得意,心情也是极好,吹着口哨把首饰盒放进油布背囊里。
一切准备就绪,男子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搓着两手走向棺木。
就在这时,突然从棺木里一下窜出一个黑影!
男子眼睛一黑,心里一紧,心知不妙,一个“鲤鱼翻身”向后翻去。可见这男子思维之敏捷,行动之迅速,难怪一个人就敢下地盗墓。
男子脚尖刚一沾地,还没等站稳身形,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男子毫不迟疑的把小刀朝着黑影甩射过去。
小刀擦着黑影飞射在墓室的墙壁上,“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这时,男子才站稳身形,眯着眼朝黑影处定神一看,只见棺木的边缘上站着一只通体黑毛的野猫。
这野猫闪烁着一双发出慑人光亮的眼睛,它看了看男子,对着男子“喵”了一声,就迅速的从盗洞口蹿了出去。
男子吐出一口长气,拍着胸口直骂:“该死的野猫,吓死老子了。”他觉得这墓穴实在太诡异了,还是快点搞定走人为好。
他快步走到棺木旁刚要下手,这时男子身形一震,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几乎就要喊出来。
那棺木里的女尸这时竟然睁开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男子顿时从头皮一直麻到脚背,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他强吸一口气退后几步,不想一脚踩在掉落的小刀上,脚上一滑“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男子也顾不上屁股传来的隐隐作痛,手忙脚乱的爬向油布背囊处,连忙掏出黑驴蹄子,心想:“要尸变了!”
可是,男子等了半天也没见棺木里有任何响动。
终于,男子按耐不住了,他索性把黑驴蹄子往棺木里一扔,迅速的从地上捡起刀子,弓着身子,时刻准备着一场搏斗。
又过了一会儿,男子见棺木里依然没有动静,这才壮着胆子一点一点靠近棺木。
眼看棺木里的女尸除了两眼睁开外,并没有丝毫尸变的症状,这才松了口气。嘴里喃喃道:“肯定是那死野猫踩到女尸的什么部位了,才让这女尸睁开了眼睛。”
虽然这样念叨着,但男子手里依然紧紧的握着小刀,死死的盯着棺木毫不松懈。此时,他心里已经突突的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但随后一想,又喃喃道:“这棺木里的可都是好东西,我要是因为女尸睁开了眼睛就认了怂,传出去不是让同行们笑话么?那我还混个蛋!”
打定了主意,男子啐了一口,卷了根烟抽完,一拍大腿,“拼了!”手里紧握着刀子走到棺木前,眼睛死死的盯住女尸,小心翼翼的伸手进去拿陪葬器物。
为了给自己壮胆,嘴里还颤颤的念叨着,“你可千万别尸变啊,咱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尸变了,我这刀可也不是吃素的,要是不小心在你脸上划了几刀,到时候你可就不漂亮了......”就这样念叨着,男子把一件一件陪葬品直往怀里塞。
渐渐的,男子念叨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只有他的唇在动而喉咙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他那紧张的神情也逐渐变得似乎有点疑惑,眉头也越皱越紧。
慢慢的,男子松开了紧皱的眉头,神情从疑惑忽然变的呆滞,眼神竟然开始迷离起来。
他盯着女尸,似乎看的有些呆了,也不伸手拿陪葬品了,连手里的刀子掉落在地上也毫不在意,就这样傻傻的盯着女尸的眼睛看。
忽然,男子的眼神又从迷离一下变的炙热,他似乎盯着的不是女尸,而是自己的情人。
他竟然咧着嘴傻笑起来。
最后,他弯下腰,把女尸整个抱了起来。
他,依然傻笑着看着女尸,走向了带有红木大床的那间耳室。
一会,天空突然闷声响起了一声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