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羊衜叙着话，许褚避开蜂涌而至的人群，移步入内。张氏私学占地不大，三进式的构造，与时下流行普通住宅样式相仿，由最前的院落，中间的正堂，以及后庭组成。

漫无目的地走着，许褚和羊衜足足聊了小半天。

两人年纪相仿，许褚敬其家世，羊衜敬重许褚的地位，倒也能找到许多谈资。

泰山羊氏是当世很典型的士族，与羊衜交谈的过程，许褚倒是知道很多赫赫有名的士人事迹。比如曾任洛阳令、京兆尹的温县名士司马防，和羊氏的关系就非同一般。从羊衜嘴里得知，自从司隶大乱后，司马防就令自己的长子司马朗带着家人去到黎阳避乱。

许褚自是想起了那个传闻有‘狼顾之相’的司马懿，便询问羊衜，道：“足下方才说司马公长子朗自幼聪慧，不知司马家可还有其他俊彦？”

羊衜想了想，摇头道：“两年前我曾去造访过司马公，除其长子外，其余数子都还年幼。”

原来司马懿还小。

正说着，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哗，举目看去，却原来是那些未曾拜师的士子抢着要投到蔡邕门下，而那些已经拜师的士子也抢着要见蔡邕，希望能得到蔡邕的青眼。双方互不相让，以至于门前拥堵，混乱不堪。

羊衜皱眉轻道：“有辱斯文。”

许褚笑了笑，给典韦使个眼色，典韦会意，带上几个甲士走到门前维持秩序。

“羊君，你交友广阔，可否和我说说中原一代名士，让我涨涨见识。”许褚心念一动，问道。

这话正搔到了羊衜的痒处，他滔滔不绝地向许褚介绍着兖、豫、徐三州的名士。

兖州、豫州的士人，许褚大体皆听说过、或者前世就知道他们的姓名、籍贯的。比如羊衜口中的东郡人程昱程仲德、山阳人满宠满伯宁。也有只知其名，不知其籍贯的，比如羊衜说的徐州彭城名士张昭、广陵名士张纮、下邳国士人鲁肃、琅琊国士子诸葛瑾等。更还有许褚前世看到过名字，但没记住的，如与诸葛瑾为同郡人的琅琊国名士徐奕徐季才。

羊衜毫不嫌麻烦地一一向许褚介绍这些人的故事，许褚也觉乘此机会多多留意中原的名士，或许日后用的上，就认真听记着。听到后来，实在是记不太住，遂命人在旁边用笔记下。

许褚注意到一个很明显的细节，羊衜在介绍徐州士人的时候，几乎都用了诸如‘赋闲在家’、‘方伯举其茂才而不就’、‘推病不出’等等词句。看来徐州刺史陶谦在徐州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也很好理解，因为陶谦的情况实际上和许褚颇为类似，许褚是纯靠军功起家，陶谦也是，许褚身边以非州士人为主，陶谦亦如是。

“假如有一天能跟陶恭祖见面，一定要和他好好喝上一杯。”许褚心里这般想着，毕竟同病相怜啊。

这边和羊衜不住聊着，那边进来的士子越来越多，临走前，许褚问了问，光是今天半日的功夫，居然已经有五十多名郡县学子投到张氏私学求学，虽说大部分是因了蔡邕的缘故，许褚也难免欣喜非常。

是夜设宴款待了羊衜等人，次日一早，许褚亲自出城送别。

回到郡府后，与郭嘉等人说起了徐州士人大多不愿出仕州中的情况。

郭嘉等人听闻了许褚说的这些名字，虽然不知道诸葛瑾是谁，但如张昭、张纮、鲁肃、徐奕，他们都是听说过的。

周异思量道：“彭城张子布（张昭的字），与徐州别驾赵昱、治中王朗齐名，三人乃故交知己，我过去常与他们有书信来往。闻陶徐州去年察举张子布为茂才，但被拒绝，陶徐州因而觉得被轻视，将张子布收押入狱，一直到赵别驾出面营救才被放出来……哎，陶徐州威名远播，无奈为人太过刚愎，难得人心。”

许褚点点头，这个故事，昨天羊衜跟他说过，“我听羊君说下邳鲁子敬今年才二十出头，家中豪富，然不治产业，疏财结士，我想聘其为吏；琅琊诸葛瑾、徐季才也都各有贤明，赋闲在家，我也想用之。不知谁愿去徐州走一趟？”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本来最合适的人选该是荀彧，可荀彧眼下在郡南，抽不开身，剩下的人里，郭嘉、戏忠、徐庶碍于出身不够，不一定会让被礼辟的士人感到重视；周异虽说名望足够，可他毕竟是跟张昭、张纮差不多辈分的士人，一方面不合适去招揽那些个年轻士子，另一方面许褚需要他坐镇郡中，调和阴阳，不好轻动。

许褚打量一眼堂中诸人，问道：“怪了，佐治怎么不在？”

徐庶回道：“辛君行县归来，这几日休沐在家。”

“却是忘了。”许褚笑道。

以督邮之名出行诸县，纵然威风凛凛，总归是个苦差事，在外奔波了这么些天，辛毗的身体就有些吃不消，故而请假休沐在家。

可许褚实在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当今世风好名，登用在野的士人，不比登用李通、陈恭这类的豪杰，是必须要一个有足够身份的人表达敬意的。阳翟辛氏怎么说也是郡县名族，能够匹配上鲁肃、诸葛瑾、徐弈等人，为了加大登用成功的概率，好说歹说，也得让辛毗再跑一趟。

先不说请辛毗何时动身，皖县处，荀彧、甘宁、刘备坐于县寺之中，堂中一个使者从怀中掏出郡朝的任书，对刘备道：“刘君玄德，请君接府君令。”

刘备撩开衣袍，于席中走出，站在靠门口的方向，背对大门，拜道：“刘备听令。”

使者道：“奉行虎牙将军、昭武侯、庐江太守许褚之令，表涿郡刘备为皖县令。刘君，请接令。”

刘备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趋步向前，接过任书。

向使者道谢后，堂中众人皆向刘备道贺。

关羽、简雍喜道：“恭喜大哥（玄德）！”这次陪同刘备前来抗贼，关羽、简雍皆在其列，而张飞却被许褚以训练骑军的名义留在了舒县。

荀彧也向刘备道贺，贺毕后却说道：“大别山群盗即将临县，刘君，你现在已是皖令，职责重大啊。”

刘备躬身道：“多谢荀掾提点。”刘备确实很感谢荀彧，如果不是那天荀彧提出来让他一起行县，许褚或就不会让他担任皖令，现在的刘备，虽只得一县之地施展拳脚，可也已经非常高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