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带着隐隐的威胁之意，文老的脸色顿时就绿了，他正想说前线跟他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关系的时候，方落落的语气却又忽然软了下来，“文老，我如今也不过是想看看他，见不着他我这心里的一片地方总是空落落的。”

“你们这些人！”

不由得叹了口气，文老刚刚才涌上来的气此时又消失得干干净净了，他起身，“跟我来吧。”

方落落忙不迭地跟了上去，他将那上了锁的门打开，穿过走廊，到了最大的一间厢房，这边已经被文老改造过了，房间里垂着厚重的帐幔，似乎是用来遮风用的。

帐幔中间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木桶，里面泡着许多药材，甚至还有些毒虫，慕容墨面色苍白、唇色发紫，一看便知道是中了毒。

“他……”

她看着对于自己和文老进来而无半分知觉的男人，一时间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在被慕容景晨下大狱的时候，他被喂了不少的毒药，能够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若他真就那么死了，倒也是种解脱，而不是像眼前一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好在文老已经将他体内的毒素慢慢梳理开了，也许再花费些时日，也能够迎来转机。

“他还能醒过来吗？”

看着如今甚至不能睁开眼睛看自己一眼的慕容墨，她的声音里不免带上了哭腔。

她宁愿他此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宁愿此时承受锥心之痛的是自己，也不想看到他落得如此模样。

他曾经可是名满京城的八王爷，世家贵女无不仰慕他的风姿。

“还差一味药，如果能够找到七彩雪莲，王爷或许就还能醒过来。只是那七彩雪莲十分罕见，有记载的七彩雪莲都是生长在极其寒冷的山洞里，百年或许都难找到一株。”

这样的药可遇而不可求，文老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他语气沉重地看了一眼这满缸的药材和毒虫，“他体内的毒太多了，我这缸药水不过是勉强将他的性命吊住，八十一天之内如果找不到七彩雪莲，他或许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

八十一天，不足三个月。

方落落倒抽了一口凉气，却依旧不想就此放弃。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对自己的到来无知无觉、连半点反应都没有的男人，“你放心，我会尽方家之力去搜寻七彩雪莲。”

然而文老却只是劝她放弃，他摇摇头，“你可知道开元阁？开元阁便是王爷手下的。他们都找不到的东西，你怎么可能找到？王妃，你还是莫要念着王爷了，王爷生前就叮嘱过，就让他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也不要将那些误会解开，以免误你终身。”

听到这话，一直强忍住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方落落抬起袖子将眼泪擦干，逞强地抬了抬下巴，“从前很多人都说我做不到这个、做不成那个，但是我都用自己的行为打了他们的脸，这一次，我一定能找到七彩雪莲。”

说完，她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而回到房中，她想着泡在浴缸中无知无觉的慕容墨，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剩下从天山到前线边城的路，她不去了，新玉从前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的人，她对边城比对自己熟悉多了，让她带着镖局的伙计押送着粮草过去，自己则是留在天山寻找七彩雪莲的踪迹。

既然开元阁找不到，只能说明这种药并不在市井流通。

决定之后，她便将一直候在外面的新玉叫了进来，将运送粮草的事情托付给她，新玉一听就急了，“小姐，你这样娇贵的身子哪里能亲自去雪山攀爬？这座雪山便是当年掩埋了回朝大军的央措雪山，别说地势挺拔凶险，便是山上都能冻死经验老道的采药人，你万万不能自己登山。”

“听说这些仙草讲究的都是心诚则灵。”

然而方落落已经决定的事情，任何人也没办法让她改变主意，她摇摇头，“你应该也知道了，他在与那群豺狼虎豹周旋的时候，还是尽全力保全了我。如今他这个样子，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

“你让周边的这些村民上山采药便是了，又何必自己亲自去呢？再说了，什么狗屁的心诚则灵，小姐你——”

新玉还想再劝，但是方落落只是抬起手制止她，“新玉，现在前线军机不能耽误，你也曾经是上过战场的巾帼，应当也知道边城一旦失守，百姓将会如何。”

她用大义来压住她，新玉眼中立时便涌起了泪花，她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小姐！三思！”

“人生若是事事都要三思，还有什么意思呢？”

握住新玉的手，一主一仆对视着，方落落想起自己的前半生，只觉得恍然如梦，“若是上苍将我送到这个地方是为了让我体验什么是真正的情爱，就应该把他还给我。”

她的话让新玉听着十分难懂，她只是看着彷佛魔怔了一样的小姐，“小姐，王爷曾经是我的主子，他如今命悬一线，我自然也很不好受，可是小姐你为了他去雪山……你是想让新玉下半辈子无依无靠吗？”

“若是我没有将七彩雪莲带回来，他便也活不成。到时候在天上相见，我也总算是对得住他了，一命换一命，我用这条命还了他的恩情。”

微微一笑，方落落望着泪流满脸的新玉，“我知道你素来是个有本事有胆气的姑娘，若是我真的一去不返，你若是愿意在方家，就跟姨娘做个伴儿；若是不愿意，你就找姨娘支点银子，天下之大，你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了。”

多余的话她也不想说了，责令新玉去睡了。

第二日， 暴雨骤停，据掌柜说，雪山这样的大雨也只会下个一两天，他们也是时候上路了。

借着要在雪山采买药物的理由，方落落目送着新玉带着镖局的伙计离开驿站，自己则是根据店家和小二的指点，去周围这一圈的村落里去问采药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