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也知道，白洛洛是真心孺慕这个母亲。

他的洛洛一直不曾享受过母亲的关怀，如今自己补了一个给她。

只可惜她这么快就离开自己了。

他帮着白五夫人将纸元宝都分开来送入炭盆中烧掉，此时他甚至生出了急流勇退之意。

如果连她都没有了，自己再死守着那个皇位有什么意义？

见他神情中添上了一丝心灰意冷，白氏只是静静地道：

“妾身明白王爷的心思，王爷是觉得离开了洛洛您的追逐都变得毫无意义，可是如今连杀洛洛的真凶都没有揪出来，难不成王爷以为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绕过侯府严密的守卫纵火杀人吗？”

她字字句句都在暗指，纵火桉背后的人不简单。

而慕容景晨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本王不会在这个时候舍弃大业。”

得到了他这句话，白氏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至少这几个月，慕容景晨是能撑下去的。

而自己也应该提醒白家，要做好下船的准备了。

就在武安侯府正在操办丧事、为白洛洛的头七做准备的时候，在宫中的皇上却是难得地清醒了过来。

酒色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看着温柔地先在自己面前请安的骆蓉，有那么一瞬间，他彷佛回到了初见她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还是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皇上，而她是被进献的美人。

她豆蔻年华青春正好，低垂着的小脸上写满了无尽的羞意，只是一抬头，那张青涩的脸上还带着与少女的年纪极不相当的妩媚。

即便是他阅人无数，也不得不为这样复杂而惑人的气质所吸引，更不要说她时而乖顺善解人意，时而哭闹惹他心疼。

如今自己却已经是深宫中掌握不了大权、只剩个名头的皇上，他宁愿醉生梦死、跟别的女人欢爱也不愿意再多看她。

他怕在这双曾经写满了仰望和依赖的眼中看到失望和不屑。

说来可笑，他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但是真正爱过的女人却极少，他的发妻端庄持重出身名门，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他是为了她的贤名和她背后的助力才娶了她；

而宫中那些女人个个都献媚，却并非真心欣赏他这个人，只有在比自己小了一截、年龄甚至可以当自己女儿的骆蓉眼中，他才看到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向往。

这才是他想要的。

“你怎么来了？”

他不大自在，说话间也总是透着一股子虚弱，阿芙蓉片让他体会到了这世间男女肉欲上的极乐，但是也掏空了他的身体。

“只不过是想见见皇上。”

骆蓉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的男人，从前他还能算得上是气度非凡，可是如今他……想到自己这些年和他的恩爱，她一时间竟是有些下不了手。

“臣妾与皇上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了。”

她说完这句话，空气中是长久的沉默，而皇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只是望着也消瘦了不少的骆蓉，良久之后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别、别跪着了，地上凉。”

“你在宫中一切都还好吧？慕容景晨有没有为难你？”

其实这问题不必问他也知道，她失去了自己的庇护，加之又是被自己养出来的跋扈性子，必然是难熬的。

“也还好，有些事情不过是低一低头就能过去了，只是臣妾挂记着皇上，以为皇上心里没有我了。”

她由皇上搀扶起来坐在了榻上，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水，如果有选择，她是真的不想对他下手，纵然他在外人眼中有千般的不好，可是待她还是极好的。

“好端端地怎么还流起了眼泪。”

必然是受了委屈，可是皇上也不敢再问下去了，再问他只会深深地为自己的无能而懊恼，而骆蓉也善解人意地道：

“臣妾只是太久不见皇上，所以有些伤心，皇上，你已经许久不曾同臣妾一道用膳了，今日你难得清醒……不如陪陪臣妾可好？”

自己冷落她良久，可是她半分怨恨都没有，皇上大为感动，他握住骆蓉的手，“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今晚朕就只陪着你一个人。”

说完，他便传膳。

虽然如今他只是个空头皇帝，但是慕容景晨在这些事情上却未苛待他，依旧是他想如何便如何，不多时，御膳房的人便送来了精致的夜宵。

他们二人便在床上的小桌子上吃了起来。

骆蓉心中藏着事，自然也吃不了什么，只不过略略动了动快子便放下了，然后看向了他，“皇上，你许久不曾见过妾身的舞姿了吧？今夜臣妾便为你舞一曲助兴，如何？”

“说起来的确如此，只是爱妃才用了这么些饭菜，身上又瘦削了不少，我怕你体力不济。”

皇上关切地道。

他越是对她这样好，骆蓉就越发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她垂泪，“下次皇上再见臣妾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臣妾若是不能让皇上记住妾身的舞姿，如何能再见皇上？”

这话皇上倒是没有多想，他只以为骆蓉还在介怀之前自己不肯召见她的事情，他语带惭愧地道：

“你来找朕，朕心中明白你所为何事，可是如今朕也不过是被架空权力的君王，既不能解爱妃只有，又不能将一双孩儿护住，朕如何有颜面见你？”

“臣妾已然明白了皇上的难为之处，只是还请皇上允准妾身为您再舞一曲。”

毕竟她第一次见他时，就是因为舞姿纤妙动人，才被他传召的。

她褪下繁重的外衫，露出了里面薄薄的宫衣，自唱自跳了起来。

而皇上就着她带来的酒水一口一口地抿着，看着此时为自己跳舞的骆蓉，眼中亦是思绪万千。

而跳到最后时，她转着圈，似是脱力地倒在了他的怀中，她抬起盈盈的泪眼看向他，眼中闪动着不舍和决绝。

她亲自端起旁边的酒壶，为他斟了一杯酒，“皇上，请饮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