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狱之中。
上一次方老爷子进来的时候有着多方势力为他周旋,吃住条件自然不错,可是如今他犯下的与叛国罪别无二致,自然只能住在阴暗潮湿的牢狱之中。
方落落跟着刑部下属官员近来的时候,差点没被这地牢里阴暗潮湿的气味熏得吐了,但是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她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往里面去了。
“王妃,这位是?”
在门口登记的刑部官员却是疑惑地看向了她身后的那人,方落落心中一颤,随即低声解释着:
“这位是我家的一位账房先生,刚从南边回来,家中生意繁杂,父亲又是犯下了这样的罪过,我想着早些将家中的账目理清楚些才好。还望大人通融通融。”
说着,她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官员接过那荷包,一边暗暗咋舌方家人出手就是大方,一边又为方落落感到可惜,因而很是愉快地在登记簿上只写下了“八王妃并着侍女两人”的字样。
知道他这是给自己行了方便,方落落感激不已,这才带着人进去了。
只在门口时便觉得里面幽暗潮湿不通风,但是等她切切实实踏上这片土地之后,她才发觉这里面是有多阴森。
两侧墙上挂着的刑具,已经牢房里无精打采的犯人,都让人感觉无所适从。
官员带着方落落在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将锁解开,方落落这才带着人进去,而盼桃则是在外面立着。
“父亲!”
牢房里的方老爷子正背对着外面躺在草席上睡觉,身上只盖了一条破破烂烂还散发着臭味的被子,还好方落落早就已经着人安排了,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父亲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楚?”
正在闭目养神的方老爷子没想到方落落竟是真的来看自己了,他大惊失色,差点从硬邦邦的床榻上滚下来,“落落,你、你怎么来这儿了?王爷让你来的?”
“我想着这件事的风头在城中已经过去了些,便求了太妃的恩典过来看望父亲。”
一想到这些天自己在外面的担惊受怕、殚精竭虑,方落落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
“父亲,实在是女儿无能,想不出为父亲伸冤的法子,这件事皇上是决意要拿方家当做替罪羊了……”
“我在得知罪名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会有这样的下场。”
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方老爷子叹完气之后脸上又满是释然,“你不要那这样的事情去烦王爷,这种事并非他一人之力所能更改,皇命难违,更何况,你父亲我前两年请高僧解签的时候,那位高僧就曾对我说过,五年之内必有大劫。”
“那些和尚说的话都不作数,我前不久去潭柘寺求签的时候,还遇到了觉慧大师,他说此事虽然凶险,但是必然会得到贵人相助,父亲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方落落如今已经笃信白氏便是自己的贵人,她将脸上的眼泪擦得干净了些,正欲再跟父亲说会儿话的时候,方老爷子的视线却是看向了她身后那个中年男人,狐疑地问出声:
“落落,这位是?”
“这便是贵人替我找来的人。”
这法子虽然残忍,但是也是方落落所想出来的唯一能够解救父亲的法子了。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中年男人:“你给我父亲瞧瞧。”
那中年男人只不过一抬手,顷刻间,他就变成了另一张脸,跟方老爷子几乎是一模一样。
下一秒,他手再一动,又变回了原本他自己的模样。
“这、这……”
只不过一刹那的惊愕,方老爷子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头脑自然灵活得紧,没几下便想明白了女儿的意图,他摇摇头:
“这样做可是欺君之罪,落落,你切不可为父亲做下此等错事。”
“若是今日皇上要的是方家的全部身家,我会悉数奉上。”
说起皇上,方落落的语气中暗含仇恨不满之意,她握住了父亲的手:“可是他既得了方家实实在在的金银,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想着将方家推出来当替罪羊,这样的君主是百姓所需要的吗?”
这话算得上是谋逆之言了,方老爷子赶紧将她的嘴捂上,然后才道:
“父亲已经活到这把年纪,培养出了你这等不输男儿的女儿,享受了世间的荣华富贵,已经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便是叫我立马死去,我也能含笑九泉,你又何必为了我的事情耽误自己?再说了,这件事王爷可知情?”
见方落落默然不语,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是瞒着慕容墨做的。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方落落,“你走吧,我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方落落看了一眼已经被盼桃带着喝酒的狱卒们,再看看对着墙壁就是不肯回头看自己的父亲,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父亲这样是想让女儿陷入不孝不义的境地吗?哪有父亲在牢中吃苦受罪、女儿却在外面逍遥快活的道理?”
“这与孝顺与否无关。比起这些世俗教条,父亲宁愿用一死换取你下半辈子的高枕无忧。”
叹了口气,方老爷子还是不肯转过身来,他声音低沉:
“承恩公为了保全家人赴死,即便是之前我瞧不上他那声色犬马的模样,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死之前的选择倒是让人尊敬了一把。落落,你回去吧,今日你所说的话,我就当从未听过!”
“父亲!”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却跟自己说,他不听从自己的安排。
方落落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咬紧了自己的唇。
正当父女二人僵持的时候,不远处的牢门却是吱嘎一声再度打开了,伴随着陆陆续续的行礼问安声,方落落回头看了一眼,竟是慕容墨来了!
她心头有些许的慌乱,但是还是站起身来,她看着那个男人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连她的手心都冒起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