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傅家掌管河运，因而傅九覃便是坐着自家的船只悄无声息地一路到了苏州。

一下船他便直奔方落落如今居住的地方，而方落落此时正在房中翻看账簿，盘点着自己手上能够动用的银钱，以及剩下的银钱能够为自己带来的收益。

等看到傅九覃之后，她脸上没有多少讶异的表情，只是澹澹地点头，“你来了。”

此时这处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

这也是方落落精心安排之后的。

她与傅九覃是注定不能做爱人了，但是两个人都是天生的商人，她也深知他性格中对于权势财富的追求，“你对岭南王一事是怎么看的？”

“岭南王必然不会同意划江而治，他在岭南一带蛰伏多年，可不是只为了占据岭南一带。”

在来的路上，傅九覃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他原本想着一见面就要问清楚她为何不愿意嫁自己，可是她一开口却将他的注意力引向了别处。

“那你觉得岭南王这方可以下注吗？”

若非是别无他法，方落落也不愿意将傅家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

毕竟一个不小心，从龙之功就会变成杀身之祸。

比起这样的豪赌，她更想让傅家安安稳稳地存续下去。

“在我看来，岭南王这边可不可以下注，要看朝廷这边的态度。”

如今岭南王都已经连夺三城了，朝廷那边却只是堪堪组建了军队、筹措了一批粮草，还没有出兵的意思。

根据傅九覃打听得来的小道消息，龙椅上的皇上似乎是头脑昏聩了，竟是想着等岭南王一路打到函谷关了再派出武安侯应敌。

函谷关地势凶险，易守难攻，的确是兵家所说的咽喉之地。

但若是函谷关失守，那岭南王的军队便可以一路长驱直入盛京。

这等冒险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谁给皇上出的。

“你就在盛京里，对于皇上那边的态度，你应该远比我清楚。”

微微一笑，方落落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她直直地看着傅九覃，“岭南王兵强马壮，财力足以支撑他从苏州打到盛京，现在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想让苏州城太守不战而降。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苏州城之后，势必会威望大增。他也能博一个贤名仁爱的名声。”

之前傅九覃还以为是因为苏州城富庶且又通水路，岭南王顾虑颇多，所以才不肯攻城。

如今看来是自己将岭南王想得太简单了。

他蹙眉看着她，“我记得你之前的态度明明是不再牵扯进这些事情里的，为何如今又……”

“树欲静而风不止，恐怕你我早已经是慕容鄞面前的一盘菜了。”

方落落将自己面前清算的账目点给他看，“我不得不支持他，而他则是想让傅家也参与此次，毕竟你们傅家的河运在运输粮草上很有帮助。”

“事已至此，若是我不肯参与，将来他登基即位，只怕傅家就要成为他整治的对象吧？”

思及此，傅九覃忍不住苦笑几声。

而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方落落也很是愧疚，若不是自己与傅九覃之间有着这样一层关系，慕容鄞或许也不会盯上傅家。

而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傅九覃已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他摇摇头，“傅家在河运上一家独大多年，并非是因为你他才盯上傅家，即便没有你，他也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找到我。到时候摆在我面前的无非也就是这两条路。这世上哪里有真正的置身事外？”

他想得比自己倒是更加清明，方落落仔细一想，事情也的确是这样。

“我可以让傅家的船只为他运输粮草，但是一切只能在暗中进行。想必他也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若是傅家明目张胆地支持他，他运过来的粮草只怕会被朝廷所阻。”

这也是傅九覃思来想去之后能做到的事情，他又从自己袖中拿出了一沓银票，“这些也算是我的小小心意。届时你再见岭南王的时候也帮我美言几句。”

“自然。”

将银票收了过来，方落落看着自己名下的产业，不由得苦笑一下，“这天下首富的名头可真真是害了我。”

“若无银钱，也无翻身的机会。商人向来地位低下，我父亲在那些个七品芝麻官面前腰板都直不起来，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傅九覃已经决定了这么做，自然也不会后悔，只是看向方落落的眼中有些不解，“我只是不明白，为何我三番四次地地求娶你，你却一直推辞。这一次我甚至已经说服了母亲。”

“我与傅大哥其实是一样的人。”

方落落叹了口气，傅九覃依旧不肯放过这个问题，方落落也只得将话都跟他说明白，“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们谈论这个话题。”

“你说，若是今日你能解除我心中疑惑，我从此以后不再为这个事情烦你。”

傅九覃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他确信自己不会被她说服。

她之前说过的那些什么她只是他年少不得的执念之类的话，根本不能让他放下自己对她的心思。

“我们都是出身商户，自小便学的是如何拨弄算盘，如何让利益最大化，一直以来汲汲营营的都不过是这些金银。”

想起自己之前满心都扑在如何赚取银钱的那段时光，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向往，那是她最为快活的一段时间，不用管那么多情情爱爱，只专注着赚取银钱便是了。

“以至于在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的时候，就会千方百计地得到。就比如慕容墨之于我，又像是我之于你。”

这话虽然叫傅九覃听了心里不舒服，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你看，你念了我这么多年不肯放下，即便是知道我嫁人了你也不肯另寻他人。我感念你的情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这样的人，即便慕容墨死了，我心里也依旧有他。此生再无其他人能入我的眼。”

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