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品差点魂飞魄散。
虽然他已经见过了许许多多的怪事,可这回头杀还是令他汗毛倒竖!
文品向后急退,撞倒了桌上的青花瓷。
他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手持长枪的纸人,这时候,他才猛然醒悟:
原来这些纸人全都是永宁陈家的“哨兵”,自己刚才的潜入早就被他们给发现了。
文品极为讨厌这张恶心的笑脸,纸人朝他猛刺一枪,文品低身躲开,反手一刀便斩下了纸人的脑袋。
然而失去了头颅的纸人仍然在地上挣扎爬行,文品感到头皮发麻,不再恋战。
他赶紧推开书房的门,左脚刚踏出门坎一步,走廊深处突然射来一支冷箭——文品立时便察觉到了风声,在弓矢贴近身躯的一刹那,他的身体破碎成黑雾——数不清的黑鸦冲了出来!
提灯被弓矢击碎,掉落在地上。
群鸦穿过挂满宫灯的走廊,重新汇聚于二楼的过道。
文品离开影子,看到四下无人,便找了个阴暗的角落,暂时躲了起来。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机械之心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强大的力量,比以往的跳动更为激烈。
永宁陈家隐藏着某个惊人的秘密。文品坚信。
他慢慢拔出了消音手枪,紧贴着影子前行。
敌人同样藏匿于暗处,但此时此刻,最安全的反而是黑暗,只要接近阴影,文品便觉得自己安心了许多。
现在关键是把驱使纸人的施术者找出来,也就是找到陈连苏那家伙。
文品半蹲下身子,挨个房间排查。
他打开一间屋子的门,眼前赫然出现一道人影,他正要开枪,却发现墙上挂着件黑色道袍。
文品愈发沉不住气,接连的怪事已经让他乱了分寸,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境地。
他拼命说服自己冷静,既然是人就肯定有弱点,即便陈连苏再厉害,也只是会异能的凡人。
文品四下搜寻着屋子,按照以往看小说的经验,幕后施法的人肯定不会躲在能够让人轻易找到的地方。
这里摆放着老式的衣柜和两张靠墙的椅子,中间的小桌上还放着一杆烟枪,应该是平时陈老爷或者其他少爷二楼休息的地方。
文品靠近了之前看见的道袍,他忽然觉得这身衣服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文品打开了柜子,发现里面放着兽皮鼓和摇铃,还有好几面斑驳的铜镜。
他好像忽然间回忆起来了!
他见过这身装扮,就在几个月前,永宁街的仪式上!
文品眼前闪回一阵画面:
戴着赤鬼面具的黑衣道人一剑刺入了他的小腹,再回过神来,耳畔便传来了飘渺的吟唱。
文品握紧了枪,心里暗骂一声“该死”,那天进行仪式的黑道人也和永宁陈家有关系……
光是一个陈连苏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如果再加上黑道人,那这次行动几乎必死无疑!
文品听到外面的走廊传来了走路的声音,轻飘飘的,还夹带着风吹纸张的“沙沙”声。
他迟疑了一会儿,选择躲进了衣柜里。
文品不敢释放出影子渡鸦观察,生怕自己的行踪会被陈连苏或者黑道人发现。
他将衣柜悄悄弄开一道细缝,借着狭小的视野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人影,手中拿着一把十字弩。
会不会就是陈连苏本尊?!文品记得之前在马戏团,陈连苏就是用一把十字弩射杀了自己释放出来的影子渡鸦。
但是文品依旧不敢轻举妄动,他吃了上次的亏,万一陈连苏再次死而复生,那么自己的行踪就暴露了。
他边观察情况,边听着声音,好判断敌人有没有离开。
他有个大胆的想法,等外面的人离开,他便立即跟上,看看他能不能把自己带到陈连苏或者黑道人的藏身处去。
文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死死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只见那人影走到了靠庭院的走廊上。
文品轻而缓地推开衣柜,却不料,他不小心碰到了悬挂的摇铃,头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糟了!
外面的人果然察觉到了响动,又折返回来了。
文品果断直接推开衣柜,往屋子更里的走廊跑去。
他微微踮起足尖,速度快而脚步轻盈,可他接近里屋的大门时,纸窗外点亮了昏黄的光,门前赫然显现出一个女人娇柔的身影。
文品紧张之余果断朝门外开枪!
子弹穿透纸窗,外面的走廊顿时又陷入了黑暗。
他拔刀出鞘,强行破门,做好了预备刺杀的姿势。
他闯入走廊,可是走廊空无一物,连活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又是障眼法!
文品紧紧靠在墙边,走廊的角落亮起了几盏宫灯,它们仿佛黑暗中的妖华,引诱着无知者的前行。
文品咽了咽口水,用牙齿衔住匕首,拔出了第二把手枪。
之前巡逻的“哨兵”没有跟进来,但文品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这狭隘的走廊会突然给你个拐角杀。
这邪恶陈连苏到底躲在什么地方?
而韦家兄弟,会不会真的落到了他的手里?
文品半蹲下身子,把声响压到最低,枪口一刻也不敢离开前方。
他来到了一处较为气派的房间门外,上面的门匾书写着“炼气堂”三个字。
文品在纸窗上戳了一个小洞,小心翼翼地往里窥探。
却发现里面摆放着童男童女两个纸人。
文品绷紧了身体,他再仔细一看——竟然觉得那童男童女像极了阿友和秀英!
文品的双眼瞪得如同灯笼大。这怎么可能!
他忽然有个想要闯进炼气堂,看个明白的冲动,但他竭力克制住了这种疯狂的想法。
难道不只是韦家兄弟,连那龙科家的女孩秀英也被陈连苏抓住了?
这两具纸人几乎应证了自己的猜测。
是的,没错,韦家兄弟的失踪和永宁陈家有莫大的联系,很可能导致程澜衣堕落成邪教徒的罪魁祸首,便是永宁陈家。
文品慢慢后退,准备接着搜寻其他的房间。
没想到刚一回头,他便突然看到了之前在书房里看到的无头纸人。
文品顿时大骇,纸人挥起长枪,迎面直刺,文品身体迅速向后急仰,如同横飞的鱼鹰,身体撞上了炼气堂的门。
屋内的“童男童女”似乎也开始活动了起来,发出“咯咯”的声响。
文品急中生智,直接打翻身旁的落地灯灯笼,引火点燃了那无头的纸人。
火焰一瞬间燃烧起来,将无头纸人的身体勒紧,爆发出了苍蓝的冥火。
走廊里回想起一阵恐怖的尖啸,如同是活人被活生生烧死一般,无比凄厉。
文品不再逗留,引路狂奔,这狭窄的环境对自己太不利了,必须想办法到视野开阔的地方去。
他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在宅子里乱闯,他凭借记忆一脚踢开靠庭院的屋门,从阳台上跃下庭院。
雨水和汗水沾湿了他的衣裳。
他的头发如同海藻一般湿漉漉地垂下。
这个地方,纸人应该会被雨水淋湿,丧失掉战斗的能力。
文品取下口中衔着的利刃,重新换气。
这庭院似乎与刚才进来的地方不太一样。
这里伫立着十尊怪异的雕像,他们神态各异,颇像是道家地狱中的十殿阎罗,可是要更加可怖得多。
这些雕像长得不像是个正常人类,甚至不像是个正常的生物。
文品身旁的一尊雕像虽然穿着古代将军的盔甲,可是脑袋却长着八颗大小不一的眼珠,脸上遍布着像是触手的东西,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蠕动起来。
这如果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了,恐怕当场就要被吓死。
还有的神像背上长着硕大的肉瘤,粗大的荆棘像章鱼腿一样缠绕它的身体……文品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样恶心的物体。
庭院的尽头是一座古代阁楼,牌匾上写着“玄晖殿”几个金色大字。
文品不禁握紧了利刃,果然,永宁陈家便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原本文品想一把火烧了这魔窟,可是现在大雨滂沱,根本燃不起大火,况且,天知道这大火会不会危及永宁街的百姓。
机械之心强烈预感到了某种危险事物的到来。
而这种不详预感的源头正是来自眼前的玄晖殿。
或许现在后退还来得及……文品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我应该现在就离开这儿,向公馆寻求救兵。
可是,事到如今……真的还来得及吗?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雷霆将整个庭院化为白昼。
玄晖殿在雨中如同沉睡的神明,而它的肩膀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那个人一袭黑袍,长带轻飘,身挂铜镜,他手提一把仪刀,白须招摇。
“欢迎足下光临寒舍。”那黑袍老者阴沉地说道,“天旦未曦,玄晖终将长临,叛教的狂猎,你永远无法改变天意……”
说完,老者戴上了赤鬼假面,低声吟唱。
“这是我为你献上的,最后一曲神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