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品一宿未眠,而是等到了第二天天亮,才开始入睡。
因为文品考虑到,自己的异能在黑夜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另外,夜间潜行相较于白天也更加容易。
虽然说,晚上对敌人可能也会很有利,但起码不容易引起黑衣卫那帮混蛋注意。
文品也做好了详细的计划,他的目标是陈连苏,原主的本能告诉他,他只需要无声无息地潜入,然后将陈连苏刺杀,或许便能省去不少麻烦。
此外,他一直猜测,失踪的韦家兄弟很可能就是被陈家的人给抓住了,为此,他还是坚持先铲除威胁,再救人,不然,救出来的孩子可能还会成为累赘。
一觉醒来已是夜间八点,文品带上两把手枪,将匕首藏在袖子里。
他换上一身方便夜行的黑衣,招来末班的马车,来到太平区。
他路过斯捷潘常去的奇遇酒吧,在准备动身之前,他想要先了解一番陈连苏的底细。
文品知道,斯捷潘和陈连苏应该不止一次同台演出。或许,那自由民会知道些什么呢?
果不其然,斯捷潘又是喝得大醉,在酒吧里说胡话,他一边醉眼惺忪地看着弹钢琴的聂姑娘,一边跟酒友们推起了牌九。
这外国人入乡随俗,连推牌九都学会了。
只见斯捷潘一拍桌子,用别扭的雅言说道:“定三配阿四,至尊爆(注)!来来来,兄弟们,这一任一个银元,都跪我了啊。”
嗯,不仅学会了,手气还挺厉害。
他的朋友们只能灰溜溜地把银元放到米拉熊的爪子上。
“不玩了!”斯捷潘见好就收,他伸个懒腰,靠在椅子上。
文品刚好走进来,坐到他对面。
“哎哎,朋友。”
“谁啊,我……我他妈!这不是文品嘛?”斯捷潘大叫道,赶紧把文品从对桌拽到了身旁,“来,老板,再给我瓶伏特加!要最烈的!”
“别,我今晚不能喝,有事情要干。”文品连忙推辞。
“唔,格瓦斯也不行?”
“我要时刻保持清醒。”文品回答。
斯捷潘“嘿嘿”一笑,“哦哦哦,我懂了,我都懂,你今晚想飙车。”
“对,飙……等等,什么飙车呢?”文品没好气,“虽然吧,我确实要做些危险的事情。”
“那就更要喝酒壮胆了啊。”
说着,酒保已经把上好的伏特加摆到了斯捷潘的面前。
“我跟你说,”斯捷潘凑近文品的耳边,“我今天尝试跟聂舒文小姐说话了,啊,我第一次觉得我的心脏跳得就像森林奔跑的跳羚,扑通扑通,你猜怎么着?”
“怎么?”
“她说很高兴认识我!哈哈,你瞧,我还是很有骑士风度的!”斯捷潘顿时笑得像个满脸胡须的大孩子,“关键是,她家也信原初虚空呢!”
米拉熊仿佛吃醋了一样,把熊脑袋凑到酒桌上来,一脸鄙夷地看着它的主人兼爵士。
“那敢情好啊,骑士配公主,天造地设,改天你若成婚,可要邀请我参加婚礼呀?”
“那肯定啊,将来我还希望你当我未来王子的教父呢。”斯捷潘没心没肺地调侃道。
“可我不信教,当啥教父呢?”文品没好气地说,“而且,叫我‘爸爸’的人可太多了……我真怕了。”
“有道理。看不出来啊,原来兄弟在外边早就儿女成群啦。”斯捷潘五指交叉,撑在桌上,“那……你今天特地来这,有何贵干呢?”
“咳咳,很严肃的事情。”
文品向他询问起了陈连苏的底细,比如他的来头是什么,比如他的魔术究竟是怎么进行的,还有些别的该了解的事情。
“那个人嘛,在弗拉维亚老早就成名了。”
斯捷潘仔细思考着,表现出了比以往更为肃穆的态度。
“那时候,马戏团里说,那混血儿不过是个小毛孩子,但是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什么天赋?”文品连忙追问。
“大变活人,这名字俗气,但可不是那种三流魔术师的把戏。”斯捷潘边说边比划,“我看过几次,他能够像这样……”
斯捷潘抽出马刀往桌子上一插。
“把一个心脏穿孔的倒霉蛋给变活!甚至,他曾经让别人朝他开枪,他同样能够起死回生,就像那天的表演一样。”
“然后呢?”
斯捷潘越说越起劲。
“当时,马戏团里有个曾向鸣沙长者效忠的毒师,他向来瞧不起这戏法,不相信有人能够起死回生。你知道的,鸣沙教团有句名言,叫‘生者沉睡,逝者长眠,死神不朽’。”
文品觉得这名言听起来就很有逼格。
他记得书上提到过这个暗杀教团,他们之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鸣沙长者,传闻说,黑羊苏丹远征白羊帝国的时候,就曾遭遇过鸣沙长者的警告。
当时,苏丹从夜里惊醒,发现身旁只留着一张鸣沙长者留下的警告字条,他再问守卫大帐的马穆鲁克禁军,他们却都摇摇头,说营地不曾有人来过。
当晚,苏丹便连夜撤回了王都。可见,鸣沙教团是个怎样可怕的存在。
文品说:“你这马戏团还真是卧虎藏龙啊,鸣沙教团的人又是从哪来的?”
“唔,那毒师犯了戒,为了躲避追杀,隐姓埋名逃到弗拉维亚的,这事情只有咱们团里的知道。”
“难怪……”
斯捷潘接着说道:“所以说,陈连苏的戏法违背了他们的教条。暗杀者从不相信死而复生。因此,毒师向大家打赌,要亲自验证陈连苏是否为不死之身。”
“但是他没死。”文品接道,“为什么?”
“很奇怪,而且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斯捷潘思索道,“毒师不顾劝阻,偷偷在他杯子里下了毒,但第二天,陈连苏依然生龙活虎,而毒师却在几天后,离奇地中毒身亡了。”
“这……会不会是陈连苏识破了毒药,然后反其道而行之?”
“但愿,真是这样就好了,当时警方没有调查出任何线索,以‘自杀’了结了案件,可我们几个认识毒师的人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难道没有人怀疑吗?”
“怀疑?”
斯捷潘冷笑几声,“谁会认为一个孩子能毒杀通晓毒药的职业杀手。不过……倒是有人相信,毒师是被鸣沙长者清理门户的。”
文品心底一凉,不由得有些想打退堂鼓。如果这真的是陈连苏干的,那他的实力恐怕远在自己之上啊。
“况且,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少年,竟然能和乌辛扬卡的留里克家族扯上关系,那可是当地的豪门望族,除了咱自由民,谁敢得罪他们?”
奇怪,他不是永宁陈家吗,为什么会和外国豪门牵扯联系?
“那……”文品说话不自觉有些颤抖,“当时有没有发生怪事?”
“怪事?”斯捷潘想了想,“确实有。发现尸体前,陈连苏和我们都在舞台排练,那时候我们都看到四具纸人立在角落,可就在事发以后,一个扮小丑的同事说,那纸人好像多出了一个,长得很像咱们那位毒师。”
“这太奇怪了。”
文品仔细思索,假如陈连苏也是某位修行秘仪的玄晖教徒,那么他这法术究竟是个什么原理?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陈连苏这戏法的事情?比如……通过什么手段?”
文品学起了方警官,忍不住叫酒保借来纸笔,开始记录了气来。
斯捷潘摇摇头,“如果有人知道,那他就不会在国内魔术界引起轰动。”
“不过……”他转念一想,“兄弟,你记得我们上次在公共马车上的谈话吗?”
“记得,呃,你说,陈连苏像吸血鬼?”文品思考道。
“嗯,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斯捷潘的面孔突然间变得阴沉可怖起来,仿佛真的苍白了几分。
文品没有说话。米拉熊也仿佛被它的爵士给吓到了,跑到了文品身后。
“因为,我们自由民口口相传的吸血鬼,都是一群吸食活人血液,以永葆寿命与容颜的魔鬼。我这话可不是说东方戏法怎么样……”
“我只是,单纯地怀疑陈连苏:他也许并非不死,而是如同某些吸血鬼一样,用别人的命,来抵自己的命……”
——
注:斯捷潘说的是推牌九里的“丁三配二四,至尊宝”,这两个数原本单牌点数极小,但是合在一起却成了最大的对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