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这个卢忠,也太不把我钱氏放在眼里了!”
“青天白日、郎朗乾坤,居然把我鼓腹楼查封,老郑家全家都直接下了诏狱,实在是欺人太甚!”
苏州。
苏州钱氏,毕竟是苏州颇有名望的豪强,其家主钱元祺更是苏杭两地的商会会长,这个商会聚齐了苏杭两地的数十家豪商。
其影响力在整个江南也是首屈一指,可以说是仅次于金陵的万氏商行。
这钱氏一族,甚至可以追朔到元朝。
元代的商人地位和如今有很大不同,商人地位都很高,豪商一般都能凭财富进入仕途,但他们走的不是我大清那种“捐功名”路线,也不是搞虚衔充门面。
元代的商人入仕以后,都是实打实的权柄在握,威震一方。
钱氏的老祖宗钱煜便是一家元末着名豪商浦氏的家仆,后来元末红巾军起义,众多元代豪商都向割据一方的军阀转变。
钱煜就是在这个时候,利用老东家浦氏的影响力开始发迹。
只不过他没有和自己的老东家一样转变成军阀,而是老老实实趁着元末天下大乱,囤积财物和粮米。
并且钱煜这个人很有眼光,在朱元章对决陈友谅的时候,他便看出陈友谅必败,倾尽家财协助朱元章。
后来朱元章成功夺取天下,在金陵称帝,钱氏也开始在苏州发迹,成为地方上首屈一指的豪强大族。
甚至于在后来朱元章查抄巨富沉万三时,钱氏也出了大力气。
钱氏族人也都没想到,锦衣卫居然敢直接动手查封了鼓腹楼,那可是钱氏在京师最重要的一个市场。
“父亲,锦衣卫不会无风起浪,会不会是鼓腹楼的掌柜私自涨价,以至于我钱家全然不知?”
“如此,此事方有回旋的余地。”
在许多人都十分愤怒和震惊时,钱家的长子钱偿忽然出来说道。
钱元祺看着自己这个颇为喜爱的长子,眼中怒火消散许多,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郑对我钱家忠心不二,酒楼涨价之事,也是我苏杭商会同京师商会商量后的结果,法不责众,只是没想到会引起锦衣卫插手。”
钱偿笑道:“父亲见谅,儿没什么别的意思,锦衣卫近年来颇受陛下信任,那四大千户都不是好惹的。”
“若我钱家动用全部关系与之硬拼,就算最后保全了鼓腹楼,也是得不偿失,区区一个鼓腹楼,何至于此?”
“儿可是听说,那金陵万家在锦衣卫查封我鼓腹楼以后,便立即号令金陵商会的人平价。”
“万家此举何为,父亲难道还不明白?”
钱元祺一听,顿时呆住了。
是啊!
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他了。
钱氏最主要的敌人,不是来自于朝堂,却是那些同为地方商会财阀的豪强大族,这些人可是眼巴巴等着自己犯错。
如今锦衣卫介入京城市价,首拿自己钱氏开刀,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乐开了花。
“你能有这等心性,为父不如你啊!”钱元祺毫不吝啬的赞赏说道,随后摇头:“可是如今锦衣卫已经抓了老郑全家,查封了鼓腹楼。”
“想让他们松手,谈何容易?”
“壁虎尚且断尾求生,老郑全家对我钱氏忠心耿耿,会明白父亲苦心的。”钱偿想了想,说道:
“父亲可别忘了,不提那金陵万氏,且在我苏杭商会中,杭州的齐、李、王三家,也都对苏杭商会的会长之位虎视眈眈。”
“这次我钱家与锦衣卫结仇,只怕很多人已经背地串联,想要取代我钱氏,此时万万不可以犯错,否则将祖宗家业毁于一旦。”
“若是陛下想于我钱氏不利,直接令锦衣卫来苏州便是,为何只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查封了鼓腹楼?”
钱偿笑道:“儿看,陛下眼下并无下定决心要对我钱氏如何,锦衣卫北镇抚司如此大的手笔,恨不得闹到人尽皆知,又是意欲何为?”
“以那四大千户的脾性而言,如此行为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想敲山震虎,拿我钱氏做鸡儆猴。”
“你是说,北镇抚司并没有针对我钱氏的意思?”钱元祺蹙起眉头,拿起桌上茶盏小酌一口,喃喃道:
“这样说来,却也有些道理。”
“那北镇抚司虽然在京师闹得大,却并没有派遣一名缇骑来到苏州,应该也只是打着平抑市价的心思。”
钱偿躬身说道:“父亲请让儿去京城一趟,儿亲自到北镇抚司摆放那传言中三头六臂的四大千户之首卢忠。”
“若卢忠见了儿,此事便定有转机,如若不然,儿便飞书回苏,父亲那时再召集商会对抗朝廷尚且不迟。”
钱元祺左思右想,最后叹了口气,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若是那卢忠执意与我钱氏不利,我钱氏坐镇苏杭许久,却也不是吃干饭的!”
“到时候鱼死网破,也不叫他好过!”
言罢,钱元祺将手中茶盏勐置于桌上。
钱偿点头,说道:“就请父亲坐镇家中,儿自去京城一趟,携带厚礼,见一见那个卢千户。”
“儿倒也看看,这个卢千户,到底是不是传言中那样,有三头六臂。”
......
京城。
北镇抚司。
近日以来,由于十二月份的恩科圣旨,整个京城的物价时而上涨,时而平抑,商人疯狂涌入,士子趋之若鹜,搞得人心惶惶。
虽然治安上有石亨玩了命的干,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在这一片繁华的表象下,却是波云诡谲、暗藏汹涌。
北镇抚司自那次出手查办了鼓腹楼以后,棋牌街的如同平地飞起的物价顿时得到抑制,几乎是以直线速度下滑。
其余十二家名楼,各自都背靠地方商会,朝中也都有官员获取分红,但毕竟是北镇抚司弹压,众人也都纷纷降低价格。
但是降低价格以后,迎来的是更多的入主之人,仅凭京城现有的居住之处,就算把柴房也都算上,也是完全不够来京学子及其家人居住。
最近,卢忠正为其发愁。
他们这些人,抓人办桉还行,让他们处理这种事情,却实在是有力无处使了,总不能把满京师的商人全都抓起来吧?
可是这天,来自于苏州的一行人,却给了这件事新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