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礼部对石总兵授伯名位,还有神机营三名将士唤做卞珲、贺博、刘志义的家属抚恤事宜讨论,都已经出结果了。”
刚刚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的王诚换了一身得体的官服,头上戴着的也由普通幞头换成三山帽,这就是地位改变的象征。
明代宦官,平日里所穿的服侍可谓相当考究,要是一不小心把帽子给戴错,轻者要受杖责,重的就要逐出宫或者贬入净军了。
“放那儿吧,朕待会儿看。”
朱棣注意到他穿着的变化,笑道:“衣服不错,就是这帽子有些别扭,回去叫尚衣监给你重做一顶。”
“奴婢谢过皇爷关心,这是礼部的奏本。”王诚心中有些窃喜,面色上还是恭恭敬敬,将礼部的奏疏放在桌上。
他连扫一眼御桉上的陈设也没敢,便立即退下几步,眼神始终垂视地面。
他的这些小动作,朱棣全当没注意到,只是一页页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名为《诸司职掌》的皇家典籍。
前世虽然也有这本书,但当时朱棣的关注点全在揍蒙古上,根本没工夫看。
现在这一世,事事都需要亲力亲为,有些事情还是了解清楚好,内廷典藏的这些卷籍,委实够看上一阵子了。
《诸司职掌》由朱元章编于洪武年间,是了解大明百司必参阅之书,皇明祖训规定,此书只有皇帝及皇太子、皇太孙方能阅览。
朝廷各部院与地方衙门官吏的任免与职掌,云南、乌斯藏、奴儿干都司等地区的管理和监督,地方上的农业、手工业、商业和土地制度,赋税、户役、财政等经济政策,甚至于天文、历法、习俗、文教等,全记于此。
前一世,朱棣就非常喜欢看书。
闲暇时间,总是捧着一本书在手上。
以前多是看自己感兴趣的,关于唐太宗李世民看得最多,现在再看,却是要去专门看那些与内政相关的,恶补一下欠缺的知识。
看到了解的地方,朱棣就会跳过去直接看下一篇,若涉及到知识盲区,朱棣会立即打起精神,逐字逐句的看明白为止。
十年?
三十年?
五十年?
朱棣不知道这副身体留给自己多少时间,所以朝夕必争。
这一世,朱棣不仅要重新创造一个万国来朝的大明,还要进行改革、整顿,继续北伐,直到把蒙元彻底消灭。
一世命,即万世命。
看了一会儿,朱棣觉得有些累,便是放下书,手持奏本靠在卧榻上,随口问道:“这奏本先送过仁寿殿了吗?”
王诚笑道:“奴婢正要与陛下说这件事儿呢,自六部往内阁递送奏本一向是司礼监的差,首笔和次笔分别是内廷的兴大裆和金大裆。”
“奴婢才刚坐上第三秉笔这个位子,按理说,还没有资格去碰这些。”
“可谁知今儿兴大裆在想什么,居然直接把礼部的奏本交给奴婢,让奴婢送来乾清宫给陛下御览。”
“按你的意思说,这份礼部的奏本,是直接从礼部送到朕这来的?”朱棣看着他,得到肯定的答桉后,心中有些奇怪。
“这倒是稀奇,你一点都不知情?”
王诚连忙跪下说道:“陛下,奴婢半点儿都不知情啊,许是兴大裆和金大裆闹了什么过节吧?奴婢去打探打探?”
“这事要尽快摸清楚,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朱棣适时宜地又画了个大饼,笑道:“以后金英倒了,内廷的事,还需要你多加打点。”
王诚对此十分受用,连忙说道:“爷先看着,有事儿招呼,奴婢这就出去吩咐,让孩儿们把情况查清楚。”
朱棣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将奏本翻开。
按礼部的意思,石亨于德胜门有定策及坐镇之功,论功封武清伯。
这个朱棣倒没意见,就现在看,石亨的确是个需要拉拢的对象,不能只凭人家长得像上一世北元酋长乃儿不花,就下了断论。
当然,重生以后,朱棣还是比较相信这些邪门理论的。
重生都能发生,其它事也就都不奇怪了,之所以把神机营主将范广安排成石亨的副手,就是基于这个考虑。
至于卞珲、贺博、刘志义那三个死于草料场的神机营兵士,礼部的意见是每户奖赏五十两,上好绸缎一百匹。
除这些按军功算定的赏银外,三户家庭每月也都会得到普通神机营兵士半份军饷及大米三斗的特定补助。
三户家庭的子女到十六岁,可以直接承袭战死父亲在神机营中的职位,如果选择继承,则特定补助取消。
没有职位或不想承袭职位的,均补助到三十岁。
这份抚恤和奖赏,说实话已经是相当的优握了,是土木堡之前战死边军士兵的一倍多。
礼部的意思朱棣猜到个大差不差,可能是考虑到瓦剌围城的情况,把这三户当成典型处理了。
为的,就是提振守城士气。
朱棣也没什么意见,交给一旁的小太监说道:“朕准了,立即发到内阁票拟,太后那儿就不必去了。”
看着小太监离开,朱棣想起了王直。
这个老东西,亏得朕对他寄予厚望,还给他抬到了帝师兼文华殿大学士这么高的官位上来,结果呢,他就这么对朕?
一到关键节点就犯毛病,一声不吭?
原本朱棣以为王直是因为为人正直,才会谦让群臣的推举,举荐于谦出来主持北京保卫战,实际上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从王直那天在殿上装死的态度上来看,这老东西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怕承担责任,所以才把于谦推了出来。
什么仁义道德,他能不明白?
但最后做出来的事,还是与之相悖。
想到这里,朱棣对这些所谓的大贤、大儒们是更加失望了。
还得靠于谦。
现在这满朝文武,也就于谦能当大任。
......
上次朝会,对石亨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到底是谁的功劳,他心知肚明。
可谁成想,新即位这位爷大手一挥,说要给自己封个伯!
以军功封爵,这是武将的终极梦想之一!
后事大有可为啊!
所以那天晚上下了朝会,石亨回去辗转反侧怎么都没睡着,一直脑海中畅想,自己家人知道封伯了以后都是何种心情。
能给封个什么伯呢?
冠军伯?
忠义伯?
越想越兴奋,自然睡不着,就只好出去巡城。
等圣旨下来,见到只是个武清伯,石亨虽说对名位不是特别满意,但也是相当的高兴了,怎么说这也是个伯爵。
这一高兴,就觉得新皇帝怎么看怎么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