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呢?”
“奉天殿那儿,都已经开始了!”
金英小步踱到仁寿宫外,发现都这前儿了,宫里居然还熄着灯,二话没说给守门的女官来了一巴掌。
“啪——!”
女官睡眼惺忪的,直接被这个大比兜甩清醒。
看清楚来人是宫内的金大裆以后,也不敢发作,连忙解释:“奴婢睡着了,不知道仁寿殿今晚要议事啊。”
“什么,你不知道?”金英直接又是一巴掌,恶狠狠道:“这么大的事儿,咱家派来六个人都没喊醒你啊,你是头猪吗睡得这么死?”
“啊这…”女官捂着红肿的脸蛋,委屈巴巴道:“奴婢一直就在门前啊,没看着有人来,金大裆是不是记错了?”
“这怎么可能呢?等咱家以后再收拾你,还愣着干什么?”金英一脸猴急的说道:“快去把太后娘娘叫起来,奉天殿那儿再不去都完事了!”
身为王振之外,宫里最资深的两个大裆之一,金英当然明白晚上群臣到奉天殿议事的主题是什么。
这可是授功臣恩典,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作为以往朱祁镇最信任的太监之一,金英一直都致力于能让朱祁镇尽早回到皇宫,他的心,一直都在瓦剌大营的太上皇那儿。
孙若微睡得正香,吧唧下嘴,舒坦的翻了个身。
她自然不知道,就这么两个多时辰的功夫,奉天殿上出了多大的变故。
“太后娘娘,不好啦!奴婢罪该万死,打扰太后清梦,可是现在奉天殿正在议事,陛下已经到了,太后若是不去……”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报?”
孙若微勐然间惊醒,顾不得训斥女官吵扰清梦,坐在梳妆台前简单的收拾一下,便立即风风火火的赶往奉天殿。
“等哀家回来,再收拾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
孙若微一边说话,一边与金英带着宫人们赶往奉天殿,然而等她们赶到的时候,却只见到冷冷清清的大殿。
殿上早已经没了人影,这个时候,朱棣早就回到乾清宫补觉去了。
孙若微看着眼前的场景,呆愣当场,有些不可置信。
这帮人难道都要造反不成,哀家是大明的太后,如此重要的场合,竟然不等哀家到场就擅自开始了?
金英找了半天,才找见一个正在洒扫大典的司设监小太监,遂而问道:“你过来,咱家问你,这大殿上的人呢?”
“回大裆的话,早在半个多时辰前,陛下就回乾清宫休息了,大臣们也都各回各府,此刻该是已经休息了。”
“行了,你继续扫吧。”金英脸上升起了一丝疑惑,根本没留意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扫地小太监嘴角短暂出现的冷笑。
不对啊。
自己派了至少有五六个徒子徒孙来仁寿宫,这么长的时间,没一个到的不说,连回来禀报一声的都没有?
今儿晚上这事,出的蹊跷啊!
孙若微听了他说的,也觉得不大对劲。
整个北京城都知道德胜门这一仗大捷,皇帝在奉天殿授予恩典,唯独自己的仁寿宫漆黑一片,被蒙在鼓里?
这分明是有人不想让自己知道,把消息都拦住了。
金英也在想,这人,能是谁呢?
现在宫里除了自己,另一个有这能耐办成这事的,就属兴安兴大裆了,他的徒子徒孙们也不少,兴安最近又与乾清宫往来密切。
莫非,这一切都是兴安搞的鬼?
于是他道:“太后娘娘,奴婢怀疑这都是兴安搞得鬼,兴安已经投靠陛下,要对付您和太上皇呢!”
孙若微面若冰霜道:“你去查清楚,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
这一夜,孙若微失眠了。
相反,朱棣回去以后倒下就着,睡了个好觉。
内廷的脉络逐渐已经被朱棣摸清楚了,第二天,朱棣起身净面以后,便是来到奉天殿,打算看一看奏疏。
奏疏,是最能了解这些臣子的方法之一。
每个人的心思和想法,全都藏在这篇不足百字篇幅的奏疏里,忠奸善恶、真仁假义,奏疏里是看不出来的,但毕竟能对他们了解个大概。
对朱棣来说,这就够了。
首先翻开的,就是在大殿上第一个出声的大理寺卿王文。
朱棣需要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家室还有喜好,越详细越好。
翻开一看,朱棣这才知道,这王文是个人才。
怎么说?
原来王文早在自己那个不争气的重孙子被瓦剌俘虏的时候,就上过奏疏,提议另立新君,他是第一个提出来的。
前不久,王文又上奏疏,这次是骂了孙若微一通,说朱祁镇根本接不回来,也先只会拿他的性命来做要挟,送金银出去不过是白白助长贼资。
更是在奏疏中批评孙若微,说她身为大明太后,却全无母仪天下之风,根本不配临朝听政。
事实证明,王文全都骂对了,骂到朱棣心里去了。
但是他一个臣子,如此辱骂太后,这么做真的好吗?
如此看来,这个王文的脾气和年轻时的于谦差不多,满腔正义且喜欢骂人,做的不对了就连天王老子他也敢骂上两句。
看到这里,朱棣决定见一见这朵奇葩,或许还真的能为自己所用。
“臣王文,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棣决定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朕问你,如果日后太上皇回来了,这大明朝就要有两个皇帝、一个太皇太后、一个太后。”
“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朕该如何自处?
王文一愣。
这话还用的着问自己吗?
实际上,昨晚上在奉天殿说出那番话,他心里就已经有这个觉悟了。
能站在朝堂上人云亦云的,没有一个是傻子,每一句话都不是随便说的,王文站了出来,就已经是众失之的了。
何况他也明白,自己那个嘴碎的性子,早就得罪不少人了。
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置自己于死地。
王文垂首看着地上的石板,说道:“陛下笑谈了,太上皇现在正在瓦剌大营关着呢,他回不来,也先也根本不会放太上皇回来。”
“万一呢,朕是说万一他回来,朕该怎么办?”朱棣看着他,脸上露出一副促狭的笑容:“要不然,把皇位再让给他?”
你不想说,朕就越是要逼你说。
你不说明白,朕怎么重用你?
“没有这个万一。”
说完之后,王文的脑袋更低了,额头就抵在地面上。
朱棣摇了摇头,靠在卧榻上,拿起一本书边看边问道:“这个答桉,朕不喜欢,你是想再说一句,还是要朕请你出去?”
“大明皇位岂有禅让之说,陛下已经继位,便是顺天成命,就算太上皇回来,也断无出让皇位一说。”
王文缓缓抬首,这一番话说完,他心里直敲鼓。
往好了说,这是替当今陛下分忧解难,往坏了说,自己这就是挑拨皇家兄弟关系,很容易两边不讨好,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