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太后实际上一直都没有固定居所。
后来正德年间爆发大礼仪之争,一直持续到嘉靖三年宣告结束,然后才开始修建慈宁宫,作为太后的固定居所。
其实太后这一说法,是从明仁宗朱高炽的皇后张氏开始。
在此之前,朱元章和朱棣父子的皇后马氏、徐氏早死,两人又都是情种,都没有另立皇后,所以一直都没有太后。
直至朱瞻基的宣德一朝,才有张氏作为太后,也便成了大明的第一任太后,后来她也是第一任的太皇太后。
张氏住在清宁宫,她死后孙若微也没敢再住,便住到仁寿宫。
所以,仁寿宫便是如今的太后寝宫了。
仁寿宫中。
孙若微气息微喘,看着伏跪在脚下的吏部尚书王直。
似乎是缓和了好半晌,孙若微才转过头来,仔细注视着这位日讲了一天就来请辞的文臣之首,忽然说道:
“不准!哀家不准你请辞!”
“就算你说的都对,就算皇帝聪慧,那他也要明白如何去做一个天子。”
“一个真正的天子,是干不出临阵辱骂长兄那种事儿的!”
孙若微一番话,可谓冠冕堂皇。
但听在王直耳中,却只是觉得十分好笑,一个真正的天子,难道就做得出苟且偷生,帮助敌军叫叩自己的国门这种事吗?
文华殿讲官,近侍天子,可谓常人难以触及的荣耀之处,但对王直来说却是如坐针毡。
昨天一次以后,王直便已经明白,朱棣根本不需要他再去讲什么。
在王直看来,想表白自己的心意,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臣老且昏聩,不足以堪大任,情愿一并辞去吏部尚书之职,散尽家财,做一小民,协助我明军守城。”
孙若微勃然大怒,冷冷问:“王阁老,你这是在拿请辞胁迫哀家吗?”
她心中自然明白,以王直在文臣中的地位而言,就连于谦都不会让他轻易的请辞,更别提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了。
自己要是同意了,今天晚上仁寿宫的门槛就得被朝臣们踢破了。
王直垂眸望地,说道:“臣不敢。”
然而他越是表现得波澜不惊,孙若微就越是觉得肺腑之间一阵的颤动。
许久之后,才无可奈何的道:“既然如此,你便回家养老去吧,大明没了你王直一人,不是转不动了!”
“臣告退!”王直转身便走。
他这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更使得孙若微愤怒地将桌桉上的碗碟扫落在地。
......
王直,居然请辞回家去了!
这一变故,倒是令朱棣觉得十分意外,更是十分的惊喜。
王直因为什么回的家,朱棣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估计是因为给自己日讲的事,跟孙若微起冲突了。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趁虚而入。
于是朱棣打算亲自去一趟王直家里,再添把火,彻底把这个五朝老臣拉拢到自己这头。
说干就干,朱棣从床榻上跳起来,打算现在就去。
走了几步,对跟在身旁的王诚说道:“你现在是乾清宫的管事牌子了,也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别老跟着朕屁股后边跑,朕没那么脆弱,自己去找点事儿。”
王诚讪笑几声,但仍旧继续跟着。
朱棣有些无语,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当一个内廷的大裆,这还得一步步教?
你是个太监啊,太监就应该有当太监的样子。
朕给你飞黄腾达的机会了,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去内廷排除异己,帮朕对付以前宫里的那两个大裆兴安和金英?
朱棣停顿住脚步,见这小子还在跟着,只好转头说道:“这样,给你个差,你听仔细了,这个差办好了,朕对你还有重用。”
王诚一下子来了精神,连忙说道:“皇爷尽管吩咐,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朕要你,重新筛查一遍乾清宫三殿的所有宫人,包括每一处偏殿和厢房的轮守太监,事无巨细。”
所有宫人,这要包括了全部的宫女、太监,王诚有些意外的道:“爷,这怕要有一千八百多号人了,爷要做什么?”
朱棣觉得还是解释清楚一点儿好,边走边道:“乾清宫毕竟是朕的卧榻之处,换一批人,朕好安心。”
王诚这才明白皇帝的用意,恍然大悟道:“皇爷放心,这事儿包奴婢身上,奴婢打今儿起就一个一个查。”
“嗯,朕不管你换的是什么人,是你的亲戚也好,是你的旧人也好,朕全都不在乎,朕只在乎一个。”
朱棣说到这里,转头澹澹说道:“朕只在乎他们对朕是不是忠心,对朕来说,一个忠心的臭皮匠,顶得上十个见风使舵的司马懿。”
说完这些话,朱棣转头便出宫了。
王诚站在乾清宫门口,一脸憨态可掬地望着朱棣远去,直到朱棣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处,这才换了一副极为阴冷的面容。
他招手示意一个司礼监太监过来,说道:“你家的人,有没有谁想进宫当太监的?”
“你有没有什么其他宫认识的太监,宫娥也行,有没有?”
那小太监不明所以,赔笑说道:“回公公的话,奴婢在外没有家人了,但有个老乡在司设监供职,他也是孤儿,现在负责仁寿宫晚间的洒扫,要不要招揽过来?”
司设监,看起来是一个谁都不愿去的衙门,负责处理整个内廷的卫生,劳累而且不得好儿,但是有出入宫殿之便利。
“不用。”王诚边走边道:“你去找你这个老乡聊聊,他要是今后不想在做这种洒扫的累挺活,就好好儿给咱家办事。”
“不,告诉他,是给陛下办事。”
小太监连忙说道:“公公放心,奴婢这就去仁寿宫跑一趟。”
当天晚上。
梧桐枝头的盎然绿意还留下斑斑点点,从城外吹来的烽烟洗去尘埃,月光照映下,摇曳的树影旁,几个司设监小太监正坐在石桌旁闲聊解闷。
“司设监就是不讨人喜欢。”一个小太监说道。
另一个也应道:“今儿晚上我去仁寿宫洒扫,那宫的女官避我远远的,好像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整日里洒扫洒扫的,扫净了内廷的灰尘,自己却成了最脏乱的。”一个小太监脚踩在石凳上,自嘲说道:
“他们怕不知道,这内廷若是没了咱们,要脏乱多少倍!”
几个小太监不知从哪取出一小壶酒,有人说道:“哥几个,我从今晚儿上的内市淘的,我可是放血了,喝点尝尝荤腥?”
“来来来,满上!”一个小太监立马起身,拿过自己的酒杯,滴咕道:“想这口一个来月了,现在也就剩这点儿盼想了!”
“给我也来点!”
“满上满上!”
小太监们各自倒了一杯,陶醉的品饮。
就在他们唉声叹气的时候,却是从殿外轻飘飘的传进来一句话:“你们想不想翻身,给陛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