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监考先生不像昨天那样,再次走下监考台,站在他桌旁看他伏案疾书了。
监考先生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坐在监考台上翻看了起来,每看一会儿,目光便在叶青羽身上停留一会儿,以防他循私舞弊。
这种监考态度,一如他以往对待的每一场考试。
时间就这样,不疾不徐地流逝着。
从叶青羽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半点焦灼之色,他依旧是一副从容的样子,仿佛这场考试对他而言极为轻松。
监考先生估摸着在这场考试结束时,他能将手中的书翻看完三分之一,可没想到,他才细细翻看了十几页,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阴影,挡住了照在他书面上的阳光。
监考先生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站在面前的人是叶青羽。
叶青羽将手中的试卷放在监考台上,对监考先生恭敬地说道:“先生,学生已经作答完毕了。”
“可有检查?”监考先生问道。
“已经检查完了。”
“行,你可以走了。”监考先生冷淡地说道。
昨日,他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答完了整张卷子,并且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今日,他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答完了整张卷子,可他还能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吗?不会是有很多道题根本没有答出来吧?
说他今日也作弊了?监考先生倒是觉得可能性并不大,首先,叶青羽在入场之前,就已经被陈学监派人搜过身了,他身上并没有偷藏一些作弊的东西。
其次,在他考试的过程中,他的目光会时不时的落在他的身上,他并没有看到他有任何鬼鬼祟祟的动作。
叶青羽离开之后,监考先生如昨日一般,拿起桌上的笔,蘸了蘸朱砂,开始批阅起来。
批阅了几道题之后,他眼前一亮,发现叶青羽确实有真本事,光从这几道题来说,他回答得并不比昨天差。
越是往后批阅,监考先生越是惊讶。
他渐渐地激动了起来,激动中饱含欣慰。
真好,叶青羽以如此优秀的表现,让他觉得自己没有白教他一场,没有看错人!
批阅完试卷之后,他立刻将这张试卷贴到了公告榜上。
半个多时辰过去后,其他班次的考生们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考场。
有人打从公告榜前面经过,看到了这张考卷,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
他惊呼一声:“你们快过来看呀,这是叶青羽重考的考卷,他居然又取得了这么优异的成绩!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会吧,你不会看错了吧?”其他人立刻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伸长了脖子去看公告榜上的卷子。
只见这张考卷上十分整洁,字迹工整,答题规范,而且没有一道题答错。
众人死死地盯着这张考卷,看了三遍才悻悻地收回了目光,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
这对于叶青羽而言,这是他的第一次月考,可他却能考得如此优秀,连一点常识性的错误都没有犯,他们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考试时的样子,不由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从这张月考试卷上来看,叶青羽显然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能力,想要考取童生易如反掌。
“这才第一场考试,说不定他偏科呢?下一场考得如何还不一定呢。”有人酸溜溜地说道。
他这句话引得不少人赞许地点了点头。
世人都有酸葡萄心理,他们能接受叶青羽比他们优秀这么多?
这不是要他们今夜失眠吗?
于是,这一拨人没过多久便从公告榜前离开了,但是,紧接着下一波人,又凑到了公告榜前议论。
有人开始点评他写出来的答案,他们越是从他的答案中挑不出错处,心里就越是难受。
他们比叶青羽拥有更好的学习条件、也比叶青羽更早蒙学,可没想到,叶青羽才进学堂念书的时间才这么短,就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这让人在敬畏之余,难免落寞。
有不少学子在心理失衡之余,短暂地失去了看书的心思,没在下一场考试之前争分夺秒地看书了。
而那些想要午睡一会儿,让下午有更好的精神来面对考试的学子,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然而,热闹是他们的,留给叶青羽的依然只有落寞和孤单。
叶青羽孤零零地躺在排屋的床上,身旁只有宝儿相伴。
他闭上眼睛,很快便入睡了。
窗外有大风刮过,竹叶发出了飒飒的声音,吵得宝儿睡不着,他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将窗户给关上了。转头一看,却发现叶青羽依然睡得沉稳,仿佛窗外的风声远在另一个世界一般。
宝儿不由得对叶青羽更加钦佩,自家公子心性沉稳,还未到双十年华,便总有一股老僧一般神定气闲的气度。
在他身上,他看到了人生的豁达态度,那就是看淡人间万千事,闲来轻笑两三声。
对于需要还击的事情,叶青羽也不吝还击;对于不需要还击的事情,叶青羽便一笑置之。
就比如这次的重考,外面到处都是对他的冷嘲热讽,可这并未打击到他,他依旧像是天边的闲云一般。
半个时辰后,钟声响起。
叶青羽睁开眼睛,眼神渐渐清明,他整理好衣帽之后,便带着宝儿赶赴下一场考试了。
这一回,监考先生看向他的眼神没有那么冷漠了,甚至带上了几分暖意。
“上午考得很好,再接再厉!不要紧张,保持你平时的水平,好好发挥就行了!”监考先生甚至还温和地鼓励了几句。
“多谢先生指点,学生一定会用心考试,不负先生所望。”叶青羽郑重的说道。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监考先生点了点头,拆开手中的密封袋子,将昨夜赶制出来的另一份考卷递给了他。
叶青羽双手接过考卷,回到了座位上,而后便气静神闲地摆出了文房四宝。
研磨好墨汁之后,他拿起一支羊毫笔,提笔蘸了蘸墨汁,将它搁到了笔架上。
然后,他展开试卷,认真地研究起了考题。
他将考卷上的考题全部都看了一遍,并且,准备好答案之后,他提起那支毛笔,依照着腹稿,开始答题。
他答题时依旧是一副文不加点的样子,看得监考台上的先生连连点头,觉得这是他胸有成竹的表现。
监考先生掏出了上午的那本书,想要坐下来看会儿书。
可上午对他而言还很有吸引力的书,到了下午却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落在叶青羽身上,忍不住想看看他答完了多少道题,那些题答得到底怎么样?
小半炷香的时辰过去后,叶青羽搁了笔,开始检查答案。
监考先生在忍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忍不住了。他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悠悠地踱步到了叶青羽身边,低头打量起了他的试卷。
这一看,他眼中的欣赏之味就更浓了。
今天上午的那场考试,叶青羽没有让他失望。
今天下午的这场考试,叶青羽也没有让他失望。
他果然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不需要用作弊来让自己锦上添花。
叶青羽交了考卷之后,监考先生赞许地说道:“不错,不错,你这两门都考得很不错,希望你其它科目也能考得像这两门一样出色。”
“学生必然尽力而为,不负先生所望。”叶青羽诚恳地说道。
监考先生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胡子,朝他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坐在了监考台上,迫不及待地开始批阅起了试卷。
一口气将卷子批阅完之后,监考先生看着手中的卷子,越发为带出了这个成绩优异的学生感到骄傲和自豪。
他将这张卷子贴到了公告榜上,很快,为预备丙班授课的其他几位先生,也凑到了公告榜前,讨论起了叶青羽答完的这张卷子,言语之间,夸赞声不绝于耳。
几位先生离去之后,不一会儿,从其他考场中也走出了一些提前交卷的考生。
他们交完试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凑到公告榜前,看看叶青羽下午考得卷子有没有被批阅出来。
当他们发现叶青羽下午依旧考得很好之后,心里不免更不平衡了。
可不平衡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比人气死人。
众人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离去了。
然后,一批又一批学子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看完了公告榜之后,又悻悻地离开了。
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到了王大娘的耳中,王大娘听说之后十分羞愧,他马上做好了三菜一汤,用食盒端着送到了叶青羽面前。
“还没用膳吧?我给你做了红烧排骨、香菇滑鸡、冬瓜虾仁和紫菜蛋花汤,你快趁热吃了吧,”王大娘讪笑道,“今天早上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赔礼道歉了,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就当我这老妇人愚钝,一大把年纪了,看个人都看不准。”
“多谢王大娘了,学生并未曾往心里去,王大娘多虑了。更何况在那种情况下,人人都是这么认为的,王大娘会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叶青羽温和地笑了笑。
“你这孩子真是体谅人,来,多吃点。你们读书人多辛苦啊,就该多吃点好吃的,补补脑子,下场考试才能考得更好。”王大娘和蔼地笑着说道。
“多谢大娘一番美意。”
“谢什么,以后想吃什么你就跟我说,厨房里别的没有,吃的管够,枫林山每年给厨房拨下来的钱很足呢,他们最是看重读书人了。在吃东西上面,你不必客气,你说是想吃的大鱼大肉了,就是想吃海参鱼翅,厨房里也是有的。”
王大娘知道自己先前误会了他之后,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现在是怎么看他怎么顺眼。
叶青羽和宝儿分食完了晚膳之后,王大娘又拉着他唠了几句家常,这才离去。
此时,枫林学堂里的其他考生们,大多还在议论着叶青羽。
不少人心中暗想,叶青羽这两科考得如此优秀,那他肯定偏科。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
他的神话也就止步于明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