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奉先、老太太以及还在屋里穿衣的老爷子听到这话之后,都愣了一下。
“分家?你在说什么胡话?”老爷子赶忙系上腰带,铁青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大龙朝有律例,非达官显贵者不得纳妾;非年过四十膝下无子者不得纳妾;有名妻在堂者不得纳妾。大伯可不在这三个条件内,虽说自古以来,都是民不告官不究,但我要是拿此事去县衙告了大伯呢?那是要坐牢的吧?三年!”
“叶琼丹!你这丫头是疯了吗?这是你大伯!你连你大伯也不认了吗?竟要对你大伯下此狠手!你是不是觉得这次大难不死,以后老天爷就可以纵容着你为所欲为了,今天我要是不打死你,还怎么当这个家!”
老爷子立刻拿起了院子里的笤帚,朝叶琼丹的身上狠狠地打了过去。
叶清寒上前一步,夺过了笤帚,扔到了围墙外。
“白眼狼!你这吃了叶家米,还不懂知恩图报的白眼狼!”老爷子又骂了一句,抄起了一旁的长条凳,便朝两人身上砸了过去。
叶琼丹飞快地推开了叶清寒,自己也躲了过去。
“爷爷,您就省省心吧,您年纪大了,而我和大哥还年轻,您想打我们一顿可没那么容易,”叶琼丹淡淡地说道,“我只给您两个选择,要么分家,要么我去把大伯告了。”
“还不快把小妾给休了!”老爷子瞪了叶奉先一眼。
“爹,我不休!”叶奉先搂紧了飘絮姑娘的小蛮腰,梗着脖子说道。
“休了也没用,这姑娘都抬进了咱家的们,从镇上到村里到处都是证人,我闭着眼睛都能把大伯告到坐牢!”
“你知道坐牢对你大伯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以后就再也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了,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老爷子痛心疾首地问道。
“三房给大房交了那么多年月银,不也没得到好处吗?”叶琼丹勾唇一笑,“你要是不想让大伯坐牢,你就把家分了!”
“父母还健在,子女就分家,这不丢人吗?”老爷子额头上的青筋爆了出来。
“坐牢和分家比,哪个更丢人?”
老爷子快被叶琼丹气晕了,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分家!分家!我可真是后悔啊,后悔没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扔进渠沟里淹死啊!”
叶清寒紧张地看了妹妹一眼,怕她因为老爷子的那句话而伤心流泪,没想到,妹妹却表现得颇不在意。
半个时辰后,二房媳妇带着三个丫头从隔壁村赶了回来,族长和里正也坐在了屋里喝茶,叶宅的外面更是围满了看热闹的乡民们。
族长看着交上来的房契、地契、田契和银两,和里正商议了一下之后,对屋内外的所有人说道:“那就把东西分成五等份吧,老两口一份,大房到四房各一份。”
“我不同意,”被松了绑的大房媳妇说道,“老两口有二房、三房交的月银,根本就饿不死。而二房、三房都能挣钱,他们即便没房、没地、没田也能自己挣。可我们大房就不同了,大房有三个读书人,正所谓,坐吃山空,所有家产要是不归我们大房,这不是要把我们大房所有人逼死吗?”
“王素新,你要不要脸?”二房媳妇立刻激动了起来,“你不挣钱你还理直气壮了是吧?我从没看到有人当米虫当得这么心安理得,我们二房早就说了,不沾你们大房的光,你们也休想沾我们的光!想拿走全部家产?除非我尤月娥今天死在这里!”
正所谓,女子虽弱,为母则强,为了三个女儿的亲事,她一定要争得一笔丰厚的家产!
“那就先把四房的那份财产分给我们大房吧,”大房媳妇说道,“他一个傻子需要什么财产?族长大人、里正大人,咱们上河村一直有抛弃家里负担的习俗,老人家到了七十岁,要是家里贫困,就会被送上山,从悬崖上扔下去。家里若是孩子生得多,养不起,那也送到山上扔下去,小叔在叶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享福也享够了,是时候让他转世投胎了!”
“大伯娘,你侵吞四叔财产,我只会说你一句无耻,可四叔这些年吃得是什么?喝得又是什么?养他一年,也花不了你一钱银子,十年也才一两银子,做人可以自私,但不能这么残忍!你这是在杀人!”叶琼丹听不下去了。
“哟,说得好听?有本事你养小叔啊!”大房媳妇冷笑了一声。
“那把小叔的那份财产,也拿出来归三房好吗?”
“你做梦!小叔的那份财产,应该拿出来均分!而你们二房、三房自己能挣钱,二老本来就有钱,也不该分财产!”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一句话,你们大房就是想要所有财产,对吗?”叶琼丹不耐烦地问道。
“那是我们应得的,”大房媳妇理直气壮地说道,“以后,我们大房有人中了举,你们不也跟着脸上有光吗?”
“不好意思,还真不想沾你的光,”叶琼丹冷冷地说道,“三房可以放弃财产继承,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跟大房彻底断绝亲属关系!”
此言一出,全村哗然。
“叶琼丹疯了吧?断绝亲属关系对她有什么好处?”
“就是,没了秀才大伯,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她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
“不行!”大房媳妇立刻反驳道,“不能断绝亲属关系,你们必须给我们大房交银子,供我们出举人!”
“那就按照里正和族长的裁决,让我三房拿走五分之一的财产吧。”叶琼丹平静地说道。
大房夫妻商量了一会儿后,只能同意了。
“小叔的财产你们商议着怎么分吧,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带走小叔,让小叔从此与大房也彻底断绝关系,你们要是不同意,那就按里正和族长的决定,让小叔带走五分之一的财产。”叶琼丹又说道。
大房媳妇和二房媳妇对视了一眼,点头同意了。
于是,叶琼丹便在全村人的见证下,写了四份断绝关系书,分别签上了名,按上了手印。
大房夫妻也签了名、按了手印,小叔也被叶琼丹牵着手,按了手印。
大房和三房各保留一份断绝关系书,再由叶氏族长保留一份,送往县衙保留一份。
“那我们就先走了,”叶琼丹飞快地说道,“天黑之前,我们会搬出叶宅。”
“要不再留两天?你们不是卖饭食欠了很多钱吗?”大房媳妇假惺惺地说道。
“不用了,听说钱老爷的宅子要出租,我打算租下来。”
众人一听“钱老爷的宅子”这六个字,纷纷变了脸色。
“叶琼丹是真疯了吧?钱老爷的宅子闹鬼闹得可凶了,钱家搬去镇上三年了,留在村里的大宅子,租了六任人家,死了八个人呐!连张家湾的张先生,都拿这宅子里的凶鬼没办法。”
“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他家大宅虽说又大又便宜,一年的租金只要一两银子,但是这种鬼宅,白送我我也不要!”
“唉,还说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都是鬼话,丹丫头醒来后,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
叶清寒拉起了叶琼丹的手,在一片不看好的议论声中,坚定地走到了屋外,默默地开始搬运今天要卖到码头上的饭菜。穿着一身墨绿色旧衣服的他,高大而沉默,就像是一棵巨大的古松一样,为两个家人遮风挡雨。
叶琼丹认真地而又好奇地问道:“大哥,众人都信鬼神之说,你就不害怕吗?”
“我支持三妹的一切决定。”叶清寒默默地搬运着东西,坚定地说道。
叶琼丹只觉得心中滑过了一阵淡淡的暖流,她微微一笑,声音清亮:“大哥,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叶清寒的脚步顿了一下,他真的觉得大难不死的三妹变了好多,但是,他喜欢她的这种改变,他也相信未来一定会更好。
于是,他微微地牵动了唇角,用脸上的一层层黑布遮住了自己异样的情绪,快步朝前走去。
半个时辰后,老驴头和邻村几个车夫的车子摇摇晃晃地驶到了镇上,叶清寒连忙将十多桶饭菜卸了下来。
此时距离中午还有一个半时辰,将这些饭菜运到码头上后,还没有人前来买饭。
两人将一切收拾好,就等着扛包工们中午收工的时候,一群人抬着一副担架,放在了两人面前。
“毒死人了啊!他们家做的饭菜毒死人了啊!”一个老婆子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喊了起来,“来瞧一瞧啊,看一看啊!黑心小贩在饭菜里下毒了啊!我们家老头子,要被毒死了啊!”
很快,周围便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当中,有过往的船客、有附近的镇民、有周围的摊贩,他们或多或少地都跟风来尝过叶师兄妹卖出的快餐,此时一听快餐有毒,立刻紧张了起来,纷纷以一种不善的目光看着这两兄妹。
“真是黑心商贩啊!也不知我们有没有事,要不要去看个大夫啊?”
“先看看情况吧。唉,我突然也觉得不舒服起来了。”
“我也是,要是他们家的饭菜真的有毒,我一定要告到他们身无分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