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傍晚,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整个小村又渐渐地寂静了下来,家家户户的半空中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不时有归鸟穿过炊烟,落向了不远处的树林。
夕阳的余辉,温柔地洒进了叶家新宅的窗户,在叶琼丹舀起水缸里的水时,将水面染成了浅红色。
冰凉的水倒进了木盆里,浸润了里面的精米。
叶琼丹低头去淘米的时候,突然,在水里闻到了一股怪味。
若是寻常人,只怕闻不到这股怪味,只因叶琼丹每日引天地元气淬体,使得五感较之常人更为敏锐,才觉得这水有几分古怪。
她也没有深想,只是拿筛子将米过滤了出来,捧着木盆,把水倒进了院子里的沟渠中。
有些水没倒进沟渠里,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层浅浅的水洼。
门外走进了一只小黑鸡,这只小黑鸡大抵是和母鸡走散了,探头探脑地朝宅子里看了几眼,然后,它走了进来,凑到水洼边喝了几口水。
叶琼丹来到水井边,打了一桶水,打算重新淘米。
待她淘完米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刚才的那只小黑鸡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竟是倒在地上死了!
叶琼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在院子里大喊了一声:“今天有外人进过咱家的厨房吗?”
“怎么了?”雪丫头从烘烤房里走了出来。
“咱家的水被下毒了!”叶琼丹严肃地说道。
“今天……今天没外人进过咱家的厨房啊,”雪丫头一脸茫然,“会不会是有人将毒药洒在井里了?”
“那倒不大可能,若是想毒死人,对方需要在井里投下大量的毒药。”叶琼丹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小四叔雀跃地跑了过来,邀功似地说道:“阿丹、阿雪,你们喝厨房里的水了吗?我在厨房的水缸里放了一包白糖,那水是不是可甜了?”
“白糖?还有剩下的吗?”叶琼丹赶紧问道。
“没有了。”小四叔摇了摇头。
“那包白糖的纸呢?”
“我就扔在厨房里。”
叶琼丹赶紧进了厨房,很快,便在水缸后面发现了一张皱巴巴的油纸,油纸上还沾着一些白色的药粉。
她将油纸凑到鼻端嗅了嗅,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毒药了!这种毒药除草、杀害虫见效快,若是人误食了这种毒药,错过了最佳治疗的一个时辰,不出十二个时辰就会死。小四叔,这包东西哪来的?”
“老、老鼠洞里掏的呀……”小四叔惶恐地说道。
“还是薛狗蛋带你去掏的?”叶琼丹又问道。
“嗯,”小四叔可怜巴巴地低下了头,扭了扭衣角,“他……他说我的家人那么爱我,我应该弄点白糖泡水回报他们……”
叶琼丹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她拉着小四叔的手说道:“走,我们去薛家!”
“会不会是个误会?”雪丫头说道,“既然我们没有误食毒药,那就算了吧。”
“不可能是误会,”叶琼丹的眼神十分坚定,她不疾不徐地分析道,“你们还记得小四叔第一天和薛狗蛋出去玩了之后,回来在厨房里说了什么吗?他说,薛狗蛋告诉他,老鼠会偷一包包白糖,藏在老鼠洞里,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上河村,除了大富之家以外,大家都会把白糖罐子挂在高处,让老鼠偷不到。如果小四叔没有说谎,那就说明,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可薛家跟我们无冤无仇……”雪丫头蹙了蹙眉。
“所以,这是借刀杀人。”叶清寒斩钉截铁地说道。
整个宅子里安静了下来,除了和叶清寒猜到一处的叶琼丹之外,所有人都出了一层冷汗。
“我同意大哥的话,”叶琼丹点了点头,“所以,我打算现在就去找薛狗蛋,让他说出幕后主谋。”
“我们一起去!”雪丫头说道。
“没事,我和大哥带着小四叔去就好,对方还是个孩子,我们去的人多了,反倒会吓着他,”叶琼丹说道,“孩子应该没什么坏心眼,我们算账的对象应该只是那幕后的主谋。”
“我就想不明白了,咱们家跟谁结了这要灭门的深仇大恨呢?”雪丫头纳闷地问道。
海丫头和叶青羽也不解地蹙了蹙眉。
“等问了就知道了。海丫头去厨房重新淘点米,把饭先蒸上吧,等我回来,就可以做菜了。”叶琼丹知道他们现在都没有心思吃饭,可天还没塌下来呢。就算天马上就要塌下来了,也得赶紧吃饱了饭啊。
叶琼丹这么一吩咐,雪丫头倒是笑了:“既然阿丹还有心思让咱们吃饭,就说明这件事情在她那里,就是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大家也别太担心了!”
“说得对。”海丫头点了点头。
“夜里凉,早点回来。”叶青羽拄着一根拐杖,不放心地叮嘱道。
叶琼丹点了点头,和大哥一起带着小四叔去了薛家的门外。
小四叔踌躇了一下之后,站在门口大喊了起来:“狗蛋!狗蛋!你给我出来!”
薛家正在吃完饭,薛大娘听到小四叔的喊声后,用筷子敲了一下薛狗蛋的脑袋:“娘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别跟傻子玩在一块儿吗?到时候越玩越傻了,可怎么办?”
“娘,人家不是傻子,就是挺单纯的。不过,”薛狗蛋为难地搔了搔头,“总跟他玩在一起,是容易让我被人嘲笑,我从明天开始,就不跟他玩了,娘,你就放心吧。”
薛狗蛋暗暗伸手,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那几十枚铜板,只觉得吃在口里的饭菜,更有滋味了。
“狗蛋!你快出来呀!我有事情要跟你说!”门外,又传来了叶家四房的大喊声。
薛狗蛋蹙了蹙眉,觉得被左邻右舍听见了,有些丢人。
薛大娘哪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她冷哼了一声:“当初让你别跟傻子玩你不听,现在晓得丢人了?晚了!你看村里谁不知道你跟傻子玩到一起去了?还差让他主动找你这一回?”
“娘,那我出去了,”薛狗蛋不情不愿地放下了碗,“免得他继续嚷嚷……”
薛狗蛋出了门,一眼便看到了叶琼丹和叶清寒,有些紧张地说道:“我、我可没欺负你们小四叔,你们别来找我算账……”
不怪薛狗蛋如此紧张,实在是因为以前跟小四叔玩过的孩子们,都曾经欺负过他。
而叶老太太虽然不大待见这个傻了的四儿子,可这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啊,那些孩子将他打得满身是伤,可不就是不把她老太太看在眼里吗?
叶老太太每回只要一见着小四叔受伤了,立刻就会搬条小板凳,在那些孩子的家门口,大骂不休。
村里没人骂得过这个老太太,对骂到最后,那些孩子的家长纷纷偃旗息鼓,赔礼道歉。
叶老爷子不是没说过老太太,可老太太虽然怕他,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依旧是不肯让步。
由于相比起他们的那点赔礼,叶老太太更心疼亲儿子,如此几次之后,小四叔就被关在了柴房,很少被放出来了。
“我也没说你欺负我小四叔,我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情,”叶琼丹半蹲下来,凝视着他的双眸,“今天下午,是不是你带着我小四叔去掏老鼠洞了?”
薛狗蛋点了点头,然后又猛地摇了摇头。
“是?还是不是?”叶琼丹加重了语气。
薛狗蛋想起了叶继刚的那个可怕的眼神,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是吧?那我就去找你娘,说你带着我家小四叔,三天吃了三包白糖,你说你娘会不会怀疑这白糖是从哪里来的?”
“我没偷家里的白糖!我求求你,你别告诉我娘!”薛狗蛋急了,扯住了他的衣服。
“那白糖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能说。”薛狗蛋抿了抿唇,又摇了摇头。
“不说是吧?那我还是找你娘好好去谈谈吧。”叶琼丹也没说小四叔拿走的最后一包东西不是白糖,而是毒药,怕吓着这个孩子,因此,只是选择了程度较轻的吓唬方式。
“好!我说!”薛狗蛋立刻急了,“白糖是叶继刚给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叶继刚教我做的,他、他还给了我三十枚铜板呢!不过,这些铜板我可不能给你。你看,叶继刚不是也没什么坏心思吗?他可能只是想跟你们示好……”
听到“叶继刚”这三个字的时候,叶琼丹和叶清寒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闪过了一抹惊讶之色。
怎么会是叶继刚呢?
他不像是有杀人的胆子啊!
“千真万确?”叶琼丹严肃地问道。
薛狗蛋被她的眼神吓住了,怔怔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叶琼丹站了起来,在薛狗蛋进门之后,对叶清寒说道,“大哥,一会儿,咱们全家人一起去一趟叶家老宅吧。这次策划已久的投毒事件,关乎着新宅里所有人的性命,我想他们都有资格去申讨叶继刚,然后大家坐下来一起,去协商这个事情该怎么解决。”
“你说得对,”叶清寒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了一抹深色,“没想到,我们终究是对叶继刚掉以轻心了,原来他才是整个叶家最狠的那个人。”
相比起来,叶老爷子都显得慈悲多了。
“是啊,”叶琼丹感慨地说道,“他可比叶继武危险多了。”
小四叔有些闷闷不乐地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头,难受地说道:“阿刚怎么能这么坏呢?四叔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
半柱香的时辰后,叶琼丹带着新宅内的所有人,去了叶家老宅,敲开了老宅的大门。
飘絮出来开了门,一看到几乎二房、三房的所有人都来了,立刻有些惊讶地后退了一步。
“你们怎么都来了?有事吗?”飘絮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妙。
“有大事,”叶琼丹进了院子,喊了道,“爷爷,奶奶,大伯,大堂哥,你们都出来吧!大家坐到一起,好好谈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