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记忆力惊人,过耳不忘。听潘胜唱了一遍,就将《精忠报国》的歌词默写出来,没有一处错漏。
牛掰!
潘胜咋舌,眼神之中的钦佩之色更浓,在内头默默点赞。
当下,文化的传承主要靠口口相传,若无老师教授,拿着书也无法自学。因为没有拼音、字典和标点符号。
这个时代的文化人记忆力普遍较好,因为老师不可能天天教你这个词怎么读、文章哪儿停顿,又没有拼音和标点无法书面记下读音和断句,大家只能靠脑壳强记。长此以往,记忆力就练出来了。
当然,像蔡邕这样过耳不忘的也不多。
蔡邕本来想找潘胜直接写下这首歌的乐谱时,可潘胜说自己既不会工尺谱、也不会减字谱,还反问蔡邕他知道五线谱不。
“什么五线谱?有这样的谱吗?”蔡邕疑惑面面,摇头道:“没听过!”
蔡邕认为是潘胜在胡咧咧,也不再追问,迫不及待想给《精忠报国》补上工尺谱,就和杨彪一起去后院找古筝去了。
一炷香后,亭中仅剩潘胜、杨修、智光大师三人。
杨修调整了情绪,不快不慢是说道:“潘将军,智光大师是我大汉佛家第一人,这第二场的题目由他出。”
见杨修丢来一顶高帽,智光大师和蔼微笑,合掌于胸前:“罪过罪过,杨公子折煞贫僧了!”
不过智光大师确实是大汉佛家一哥,佛法极高,又执掌天下第一寺 ——— 白马寺,多少达官贵人想听其讲经都不得。灵帝和当今天子都曾想拜他为国师,可都被婉言拒绝,就这么牛掰。
天子呼来不上船,非常牛掰!
“这样最好了。”潘胜耸耸肩膀,扭扭脖子,摊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方面相信智光大师是个厚道公正之人,另一方面对自己领先1800多年的佛家知识有自信,且确实已经想好讲解什么佛家经典了。
“贫僧很荣幸。”智光大师盘坐蒲草垫,先是微笑,接着面色沉重:“由于我朝没有人懂得 身毒(即古印度)文字,因此世间并无汉篆佛经。贫僧所知的佛经都是先主持口头传下来的。先主持曾去过身毒,可惜对身毒语言不是很熟悉,因此不敢将所知的佛经写成汉篆,怕有谬误祸害世人。近年来贫僧也发现先主持口头传下的佛经有颇多自相矛盾之处。”
“那怎么比试?不会让我们自创佛经吧!”潘胜打趣道。
“如果你们有这个能力自创佛经也可以,那真是求之不得。今天的比试很简单,谈谈你们对佛的看法。”
“这次潘将军先来,请吧!”杨修伸出手示意,看似谦虚,实则是想让潘胜先出糗,好看笑话。
他料定潘胜没有接触过佛学。的确,潘胜吊儿郎当的,又喜欢冒尖出头,真不像学过佛经的。
佛家崇尚与世无争,禁欲。潘胜刚好相反——爱财好斗。
“我先来就先来。我也与佛有缘之人,也是梦中见过佛祖的。这难不倒我。”潘胜咧嘴笑呵呵,没正经样。
不想向人解释佛经的来历,也解释不了,难道说劳资21世界电脑上看的?谁信!
只得用梦境解释。
梦境,可以解释一切。
轩辕黄帝的母亲梦见北斗星掉到自己肚子上,然后突然怀孕,那时候她还是单身;有个叫华胥的女子梦见在雷泽踩到一个大脚印,便心有所动,怀孕生下伏羲。好多牛人准备造反也用梦境忽悠人,说自己是天选之子。
如果21世纪,谁的老婆独自一人在家好几年,待丈夫回来时举着半岁大的孩子晃悠说:“当当当!老公你看,这是我做梦怀孕生下的孩子。”不知道他的丈夫会像古人一样淳朴、相信吗?
“呵呵,你与佛有缘?”杨修撇嘴讥讽,自是不相信。
“梦中佛祖曾给我讲经。当然我听的是汉语版的佛经,我就将经文念个大家听听。”潘胜故作深沉,严肃说道:“这本经文叫《金刚经》。”
智光大师左掌于胸前点头微笑,很是云淡风轻;可拨动佛珠的右手猛地停了,差点将一颗佛珠捏碎。
年初“那个好友”去长安前特地赴白马寺一趟,告诉他:天数已变,佛家有机会大兴。
“佛祖在他梦中讲佛经,还是汉化版!难道这大兴的希望就是眼前少年?”智光大师内心翻江倒海,激动不已。
《金刚经》于公元前994年间(约当中国周穆王时期),成书于古印度。是如来世尊释迦牟尼在世时与长老须菩提等众弟子的对话纪录,由弟子阿难所记载。到了唐代才传入中国。
潘胜确信,这东汉无人知道这本书的内容,就直接搬过来借用。
“第一品 法会因由分。”潘胜清了清嗓子,来回踱步,闭眼慢慢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杨修摆手嘿嘿笑道:“这也是佛经?不过是讲个佛陀相聚的故事而已,也算不得是对佛的看法。”
智光大师笑而不语,微微摇头,一股难以掩饰的沮丧溢出,右手开始转着佛珠。
潘胜也恍然大悟。自己讲的虽然是佛经,但只是叙事,没什么实质内容,没有佛家思想。老实说:《金刚经》第一、二品(篇)讲得都算不上正儿八经的佛法,刚才装笔居然大意了,差点糗大。
“杨公子莫急,这第一品的确只是个故事,为了保证佛经的完整性我才讲出来的。接下来我就讲正文了,请待会儿再评论。”潘胜鸡贼地抛出一个借口,掩饰自己的疏忽。
“那你继续讲吧,看你佛法造诣多高!”杨修不屑。
潘胜清清嗓子,继续踱步,闭眼慢慢道:“第三品 大乘正宗分。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
“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
几句之后。
“真——真是他!”智光大师不淡定了,将佛珠放到一边,起身开始找笔,想记录下听到的这些。
笔墨纸砚被蔡邕带走了,带去后院记录乐谱了。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纸和笔,智光大师完全没了高人的形象,与回家发现掉了钥匙的老头状态无异,手足无措,弓着身子在地上爬,左看看、右扒拉。
多么高深的佛法啊!短短几句,道尽众生百态;一词一句,包罗世间万象。比前任主持口头传下的精妙得多。如果错过了,记不全,非得抱憾终身,有愧佛门。智光大师急得老泪纵横,之前还劝蔡邕不要着急,没想到这会儿自己更加失态了。
突然,他撕掉袈裟放在地上展开,然后咬破手指记录。
如果潘胜没闭眼,看到这一幕,肯定停下来等智光大师找到了纸和笔再继续念下去。
杨修听着佛经,对潘胜的怨恨嫉妒削减三分,闭上眼随着佛经意境神游天际。
佛经动人情,忏悔、憧憬。
不知不觉中,他眼角湿润了。张这么大他从未流过泪,这是第一次。
两滴晶莹泪珠滑落,滴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一泪一世界,一声一菩提。
念着佛经,潘胜只觉体中一股柔和的气流运行,在五脏六腑和经络间循环,很是舒服。
那股气流涌到心脏,心火变小,怒气被逼出体外;那股气涌到肾部,半满的肾湾瞬间涨满水,感觉气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气流遵循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道,滋润着身子,修复着经络。
一篇佛经还未念完,经络就完全修复了,气力更胜从前。
终于恢复一流下品实力了。
吃了那么多中药,看了那么多医师都没效果,想不到小小一篇佛经竟有这么大的作用。
潘胜暗暗大喜。
“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潘胜念完最后几句,睁开眼,长舒口气。
只见杨修闭眼一动不动,智光大师看着血书发愣。
“怎么回事?”潘胜不解,也不去打扰二人。
正午已过,太阳偏移西方,不再那么炎热。
片刻后,潘胜明白这二人是沉迷在小世界了。
这种神态潘胜有过,也见过。
前世高中时代,上课托着下巴偷看女同桌,看着看着就会眼睛渐渐模糊,闭眼微笑,与这二人现在的一样。当时,老师取证潘胜开小差,用手机拍下了他沉迷小世界的样子。铁证下,潘胜被罚站一节课。
毕业后,老师把那个珍贵的视频拷贝下来送给了潘胜。潘胜失落时总会拿出来回味。
足足过了两炷香,二人才睁开眼。
智光大师折叠血书,轻轻放入怀中,行双手合十礼,缓缓问:“德祖(杨修的字),潘将军这篇佛经深奥美妙,你可要继续比下去。”
杨修起身,弓身行单掌礼:“法师,不比了。是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说完就侧转身子,拱手道:“我不如潘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