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洛北镇军营。
将校齐聚中军大帐,叽叽喳喳,三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张郃站在正中央,脸色凝重。
他摸了摸剑柄,而后抬头看向众人:“想必大家都清楚情况了,我们被袁绍的3万大军围住了,主公不在,诸位怎么看。”
十几个将校彼此相视,而后高顺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恭敬地道:“张将军,袁军围而不攻我军想必有其他图谋,我等认为袁军只是想阻止我军出营。”
“继续说!”张郃微微点头示意。
“哎!没有主公命令我军哪敢擅自出营,除非主公有危险我们才会主动出营援救。因此,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主公。”高顺叹口气,眉头紧锁成“川”字。
“什么?他们的目标是主公!”张郃身子微微颤动,向前走好几步,突然转身背对着众人说道:“我明白了,主公去龙门山了,他们要去哪儿对付主公。”
“那还犹豫什么,我们立刻点起人马杀出去,去龙门山救主公。”一个校尉用拳头捶着铠甲大呼。
“对!主公肯定很危险,我们现在就去救!”一个校尉附和。
高顺搓着手,低头喃喃自语,表情复杂。
“铛!”
忽然,张郃拔出宝剑,高高举起,坚定道:“好!高顺你带三千人马守营寨,其余八千人马随我将出去救主公。”
“不可!”高顺立刻上前阻止,很是焦虑:“袁军肯定设好陷阱等我们跳去送死,若你将这八千人马折损了,主公就彻底没有本钱啦。就算勉强冲出去,死伤太多,拿什么救主公。好,就算你能救出主公,若兵马折损殆尽袁绍一样能随意拿捏我们,到时候情势更糟!”
“我们虎牢关都拿得下,何惧这三万袁军,土鸡瓦狗而已!”一个参加过虎牢关战役的裨将站了出来,不屑地说道。
他是跟随潘胜最早的一批老兵之一,四个月前还是一个屯长,经历了战黑骑俘虏高顺的战斗、参加了夺取虎牢关之战、营救天子一战,屡立战功,如今已经是统领一千人马的校尉了。屡战屡胜,已经使他觉得洛北军天下无敌、其他军队都是乌合之众。
“哈哈!区区三万袁军,乌合之众而已,如何能让我军折损多少!有何畏惧,你是不是怕死?”张郃一把推开高顺,将剑横在前方。
张郃是高傲的,一直看不起高顺,总觉得高顺只是一介降将而已、贪生怕死之徒,怎么能和自己级别一样呢?当时高顺带着黑骑屠杀了那么多弟兄,潘胜怎么还不仅不杀他、还重用他。
不敢质问潘胜,只得将怨气都撒到了高顺身上,平时就处处刁难,现在见高顺出来阻挡真想一剑砍下去。
“我、、我不是怕死,还请张将军三思。主公就这点人马,折了就没啦,救援的事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一边去!呸!终究跟我冀州儿郎不是一条心!”张郃一脚踢过来,高顺摔到一边,嘴角流血。
“我们走!”
“将军请三思!”
张郃没有犹豫,一炷香后率领八千洛北军杀了出去,寨外喊杀声一片。
虽是深夜,却灯火通明。
终究是低估了袁军的战斗力,也低估了文丑,陷入了三万袁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袁军在空地上挖了很多大坑,里面插满削尖的木棍,又在地上放了很多铁链和拒马栏。洛北军冲得太快,没有发现陷阱,死伤无数,而袁军又乘机合围。
百米外外的小山丘上,文丑骑在马上拿着令旗指挥大军,那双阴冷的眸子掠过一丝不屑,“都说高顺是潘胜的左膀右臂,是个智将,没想到是个莽夫,不堪一击!”
又砍掉一个袁军,张郃气喘吁吁,踉跄后退好几步,双眼通红、几愈流血。战马刚刚掉入坑中被扎死了,一百护卫也倒了了一半,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艰难痛苦。
嗖的一跃而起,又被十几只长戟压了下来,四周袁军盾牌兵合围过来。进也不是,退又不能,着实窝火着急。
洛北军什长牛大胆浑身是血,拿着一把长戟绕圈横扫,将六个袁军士兵扫倒。
一旁的小兵二狗佝偻着身子瑟瑟发抖,边躲边哭,握剑的手抖得厉害,剑好几次掉落。后勤杂务兵出身的他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吓得像一只受惊的耗子不知所措。
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二狗彻底后悔加入洛北军了,恨自己嘴馋顶不住诱惑。要不是当初听说加入洛北军有鸡蛋吃托关系调过来,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地狱战场了。
见五六支支羽箭朝二狗飞去,牛大胆脸色大变,大喝一声“二狗小心!”然后快速跑过去转动长戟拨箭,想救下可怜的二狗。
两个袁军士兵抓住机会捡起地上的铁链使劲一绊,牛大胆就摔倒了地上,一头埋进了血坑。不等他起身,一个袁军士兵就一盾牌朝头砸了过去,他就彻底昏死过去。
“牛哥!”二狗哭着跑过去,想扶起牛大胆。
刚跑几步就脑袋疼痛,像开裂了一样剧痛难当,接着一股血从头发里流出流进眼睛,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啊!”张郃大喊一声,将一个袁军的身子横切成两半,一脸血污,吓退十几个靠近过来的袁军。可依然阻止不了身边的人原来越少,阻止不了敌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又是一刻钟的厮杀,地已经被鲜血染红浸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天亡我也!二弟,大哥对不起你!”半个时辰之后,放眼望去,带出来的兵马已经倒下了一小半,张郃终究是支撑不住了,跪在地上哭喊,愧疚不已。
“呼”,一丝风刮过,感觉胸口微微阵痛,低头一看一个羽箭插在上面。
最后一个护卫也倒下了,一百多个袁军甲士围了上来。
已经突不出去了,张郃不想挣扎了,坐在地上环顾四周,默默等死。想起了高顺的话,忍不住发出几声讥笑嘲讽自己。
“张将军挺住,高顺来也!”就在这时马蹄声响起,无数袁军被撞飞,血肉横飞,惨叫声从北边传来。
正是高顺,带着两千人马杀过来了。
袁军猝不及防,阵型大乱,北边的包围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撤回大营!撤!”张郃眼睛一亮,恢复生机,咬牙站起,扛着长刀往北杀去。
高顺在马上左右翻滚,左一枪右一枪刺出,一个个袁军士兵被倒下。
一刻钟后,大军终于退回了大营。
清点一番,折损了三千人马,张郃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案几一动不动,偷偷抽泣。
他不知道折损三千人马怎么跟潘胜交待。这些兵都是洛北招的,他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待,刚入军营一个月就战死,他们的家人会原谅自己吗?
七八个浑身是血的校尉也满脸通红,羞愤难当,低头不语。
良久之后,张郃猛地站起,跑到高顺面前,又猛地跪下,蹦蹦蹦连磕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