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屋子里，总共有六个人，但却出奇的安静。洪武不说话，谁都不敢开口。只是小云荒偶尔的几下抽泣声，让人听得心疼。
过了大半刻钟，洪武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沈凝儿是急性子，却是有些忍不住了。
“王叔，公子他不说话，也不走，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若有法子救人，还等什么？再拖下去，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炉间上人闻言，只是摇摇头，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
“生死难逆，我等炼气士连自己的寿元都难以把握，何况是他人？叶氏年迈，自当寿终正寝，这就是六道轮回。有生既有死，阴阳反复，才可生生不息。至少比起别人，她已经算是幸运了。何况此时就算有续命的丹药，以她的身体状况，也无法吸收药力。”
“就算有我们相助，也不能炼化么？”沈凝儿闻言，彻底沉下了脸色。这十年，她是亲眼看着小云荒长大的。也时常受到两位老人的照顾，自然不忍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老人死去。
可她也明白，生死难逆，何况老人寿元已尽。
“我没有把握，但公子或许能够做到。我猜，这也是他犹豫的原因吧。”炉间上人死死地盯着洪武，声音落罢，便不再开口了。
与此同时，洪武还在心中挣扎。或者说，是自己在和自己论道！
“天地，苍生，仙凡，轮回，六道……炼气士修仙，只是为了长生不死么？炼气士修仙，只是为了离开这世界，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么？三灾九难，十死无生。就算有一天真的成了仙，可违背了心意，留下了遗憾，又有什么意思？逆天，呵呵，你洪武当真怕这天地，怕那天道么？”
心神猛地一颤，洪武终于睁开了双眼。随后弹指祭出一滴精血，用法力包裹着，眼看便要送入叶氏的口中。
炉间上人只见洪武脸色苍白，原本红润的脸上已无半点血色。他自然看得出洪武的疲倦，精血于炼气士而言本就是性命一般珍贵。可现在，洪武还是要拿自己的寿元，为一个不相干的凡人续命！
“公子慎行，此举有悖六道轮回，乃是逆天之术！”炉间上人原本已经打算不插手此事，但看到洪武选择救人，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他与沈凝儿不同，早已见惯了生死。那叶氏虽然与他有些交集，但说到底，终归是凡人一个，早晚要死的。寿终正寝本就是最好的结局，因而他的心中只有无奈，并无悲伤。在他看来，耗费精血救人，并无半点好处。
洪武闻言，倒是真的停了下来。而此时，叶氏已经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王叔，你做什么？”沈凝儿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把拽过炉间上人，大怒道：“公子要救人，你不帮忙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狠心的阻扰？这么做，与杀人何异？”
“哼，你这丫头懂什么！对，公子是能救活她，可那又如何？拿自己的一百年，去换别人十年，值么？就算她能活下来，也难以撑过百岁。十年弹指过，照样会病痛缠身，有什么意义？给凡人续命，有悖六道轮回，是在逆天，会受天谴的，你明白吗？”
炉间上人猛地推开沈凝儿，怒吼连连。沈凝儿还是第一次看到炉间上人发火，却是一下子愣住了。而叶云荒和那老头，也吓得不知所措。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洪武目光凝重，依旧没有说话，而那滴精血，也还停留在半空。直到过了十几个呼吸，沈凝儿才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握住小云荒的手道：“当真要耗费你百年寿元么？”
这一句话，是对洪武说的！
沈凝儿虽然不忍叶氏就这么死去，但她明白，炉间上人之所以会发这么大的火，必定是为了洪武着想。而两人之间的对话，是天地与人的博弈，并非个人恩怨。
自古便有一句谚语，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句话，足以说明六道轮回的残酷。炼气士逆行修仙，历千劫，方得长生。可凡人不同，未入仙道，注定活不过百年。若有人为之续命，便是逆天之举！
这一刻，气氛前所未有的沉重。洪武在沉默了几息后，终于开口了。与此同时，悬浮在半空中的那滴精血，落入了叶氏的口中。
炉间上人心神猛跳，他知道，洪武已经做出了选择。
“天道大公，人道却是自私的。我等炼气士为了长生可以不择手段，是人，是仙，是妖，是魔……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从来都与天地无关。这阎浮世界，生老病死，都为天定。苍生为何要受这六道轮回之苦？你我修炼至今，本就是一路逆天，怕它作甚？何况我乃仙葫世界之主，于他们而言，我便是天道。我要她生，她便生。我要她死，她便死。权当是我自私罢了，哈哈哈哈哈……”
洪武仰天狂笑，身上法力澎湃，弥漫着浓郁的血光。他要为叶氏炼化精血，一分一秒都不能停止燃烧法力。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叶氏原本苍白得可怕的脸色恢复了气血。体内的生机开始复苏，甚至连稀少的头发，都一点一点的在生长。
叶云荒看到这一幕，终于止住了泪水，兴奋地扑到了床边。而沈凝儿也松了口气，随即看向炉间上人，欲言又止。
轰隆！
突然，好端端的大白天猛地降下一声惊雷。炉间上人浑身一颤，脸色煞白，二话不说冲出了门外。沈凝儿也是吓了一大跳，脸色骤变，很不自然。刚刚才说什么逆天之举，难道这么快便要应验了？
“哼，高高在上的天道也会发脾气么？你若真的那般无私，岂会在意我这只小小的蝼蚁？”洪武冷笑连连，随即收了法力，同样走出了门外。他既然选择顺应心意，自然就不怕遭受什么天谴。自私也好，狂妄也罢，这便是他的心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