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房子倒了可以重新盖，树断了可以重新种。可人死了，却没有重来的机会。你们在这里打斗，可知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你们而死？”

苍老的声音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地落入两人的耳中。洪武与胖子陡然一震，猛地转身望去。岳南天前脚刚走，难道立刻就有人来打秋风，捡便宜不成？

在两道惊异的目光下，一个带着斗笠，身披蓑衣，身上扛着一把锄头的老人缓缓走来。只见他穿过狼藉的农田，穿过破碎的院落，在海蜃仙葫的旁边停了下来。除此之外，还有一柄折扇掉落在一旁。这两样东西，一件是书圣至宝，为上古杀戮利器。一件则是天下第一空间神器，传说中拥有能够装下日月星辰的无穷空间。洪武先前与岳南天拼杀，一刻都不敢停留，因而还来不及收回这两件宝贝。

此时此刻，海蜃仙葫与水墨山河扇就静静地躺在老人的脚下。洪武神色凝重，放眼望去，却根本看不清老人的相貌容颜。这突如其来之人，似乎将一切都隐藏在斗笠蓑衣之下。不知从何而来，不知要到哪去，说不出的神秘。

陈康见那老头不但来得不是时候，居然还在海蜃仙葫旁边停了下来。当即脸色大变，吼道：“老头，既然知道我们杀了人，还不速速离开？贫僧可不是什么好人，而且现在心情很差，你再不走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呵呵呵呵……胖和尚，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们人类与禽兽不同的地方，就是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力量越大，魔障就越大。你若无法把握住自己的内心，便会连累天下苍生。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你们而死，这跟魔又有何区别呢？”老人闻言，却是长笑一声，依旧躲在斗笠之下。只见他说话的同时，弯腰将地上的两件法宝捡了起来，居然拿衣袖仔细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胖子听见老人的回答，顿时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凉意。见其弯腰捡起海蜃仙葫，胖子立即双手合十，要用神通将老人轰杀，却被洪武拦了下来。

“洪小子，你干什么？”

“伤及无辜的确是我们不对，方才的战斗，这村子差点夷为平地，老人家说的没错。”洪武摇着头，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将他的双手放了下来。随即，又远远地对老人说道：“老人家，并非我们有意动手杀人，而是被逼无奈。这世道，处处险恶，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洪武一字一句地说着，眼神却死死盯着老人斗笠下的面孔，目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洪武之所以不让胖子动手，正是因为老人太神秘了，神秘到让他心神不宁。

“呵呵呵，身不由己吗？年轻人，我们所走的每一条路其实都有着无数的选择。心中若有杀念，你的选择便会被杀念所影响。心中若有慈悲，你的选择便会被慈悲所影响。被逼无奈也好，身不由己也罢。这些都是你自己沾染的因果，没有谁应该替你受过。”老人抓着海蜃仙葫与水墨山河扇，再次抬起脚步，缓缓朝洪武走来。

胖子顿时瞳孔一缩，冷笑连连，沉声道：“老头，慈悲是佛宗那群秃驴用来骗人的。这天地烘炉，每个人都在其中挣扎，为了活下去，谁又比谁干净？人要杀我，难道我们站着不动任人宰割不成？我就是佛门出来的，什么是杀念，什么是慈悲，我比你更清楚。”

陈康的冷笑声随风飘荡，四周的温度陡然变得阴冷无比。仿佛是受到了心中杀念的影响，原本好端端的大晴天居然凭空飘起了雪花。抬头望去，大好的太阳依旧高悬苍穹之上，但胖子明显感觉到一阵阵寒风呼啸而来，斗大的雪花遍地坠落。

杀念影响天象，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然而胖子明白，自己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神通。洪武也没有，唯一有可能的，便是眼前缓缓走来的老头在搞鬼。

此时此刻，胖子虽然眉头紧皱，但已经不敢说话了。

“佛的慈悲不是用来骗人的，而是用来凝聚众生愿力，以大爱教化天下百姓的。可惜，教义虽好，但传承的人却忘了根本。这些雪花，便是你们心中的杀念。哪怕阳光有多么温暖，依然无法抚平你们的戾气。”

老人走到洪武与胖子的身旁，将肩上的锄头放了下来。不过他始终低着脑袋，无论洪武如何打量，都看不清面容。

“胖和尚，你的杀念已经有了一丝魔性，所以你四周的天地才会飘落雪花。你的心中，有着深仇大恨。至于你，本身所修的功法太过霸道。你的心境如若被神通支配，早晚会陷入魔境之中，变为嗜血杀戮的魔头，无法自拔！”老人在说话的时候虽然始终低着头，但洪武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在看着自己。冥冥之中，有一双无比锐利的眼睛正仔细地打量着他的一切。表情、心思、念头，所有一切都无法隐藏。

胖子闻言，全身陡然一震，仿佛被老人说中了一般，居然陷入了沉默。洪武则是微眯着双眸，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既然如此，那我日后该怎么做？”

“哈哈哈哈……心随杀念还是杀念随心，我不过是一乡野村夫，如何能够回答。年轻人，这是好宝贝，用的好，能够让你成道。用不好，身死道消，灰飞烟灭，你好自为之吧。”

老人长笑了片刻，突然将手中的两件法宝放在了洪武的身前，随后拿了锄头，飘然离去。这一幕，落在洪武眼中，却给他一种无比奇怪的感觉。仿佛在老人看来，手中的两件至宝还比不上自己的锄头珍贵。

“心随杀念还是杀念随心……”洪武看着身前的海蜃仙葫，喃喃自语。过了片刻，只见他猛地抬起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冲老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前辈，苍天无情，不以功德论善恶，不以善恶论生死。生养万物，却又毁灭万物。我以焚杀天地、灭尽苍生的勇气领悟命火境，难道错了吗？”

“哈哈哈哈……烂柯真诀妙通神，一局曾经几度春。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老人的笑声越来越远，转眼间，已经消失无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