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庆海——

岑念慈咀嚼这个名字，自然对这个名字不陌生，蒙挚曾经给过她一份宫中名单，其中潘庆海的名字便赫然在列，而且还在前列。

看来自己想着行事方便，还是该找机会跟潘庆海见上一面。

“如果想见到这位公公，该去哪儿找他？”岑念慈见小宫女对自己知无不言，也没了之前的小心戒备。

“那得去乾清宫，或者得等他来才行。”小宫女歪着脑袋说着。

去乾清宫，一来她对宫中实在是陌生，只是在翊坤宫转转，便会迷路，别说是出去了。

那就只能等他来了？

“那他什么时候会来？”岑念慈又道。

小宫女大概疑心岑念慈怎么会一直追着自己问一个太监的事情，她虽然刚入宫不久但是也听说过不少宫女和太监的事情，顿时心血来潮，“你不会是看上潘庆海公公了吧？”

岑念慈正要否认，可是一想，万一自己否认的太急，反而会让人疑心。

可是小宫女已经又开口了，“你别想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宫女看上潘公公，可是潘公公一心都是侍奉陛下，根本不考虑其他的事情。”

“奥。”岑念慈只能顺着小宫女的话露出失落的神情来。

那小宫女见状还开解岑念慈，“岑大夫，你不是这宫里的人，只怕早晚是要出宫的，以你的条件，找个正常的男人嫁了多好，何必呢？”

说着，小宫女情绪也低落下去。

岑念慈知道很多人之所以入宫都是不情愿的，而且这小宫女年龄并不大，却能在翊坤宫侍奉，不是出类拔萃便是有特殊的关系，而且她虽然做事鲁莽，但是似乎还颇为受待见，不由地好奇起来。

“小崔，你家里人怎么舍得让你这么小就入宫？”

“不舍得也没办法，我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家奴，虽然已经被格外开恩放出了奴籍，但是我家祖辈发誓一定会效忠于主子，所以我只能入宫了。”

效忠？

家奴？

难道说这小崔是世代服侍程家？

可是她听说过程家似乎并不是世代勋贵。

想了想，岑念慈决定试探一下，于是道，“我倒是没想到小崔你还有来历，倒是我眼拙了，你竟然是程将军府的人。”

小崔却不说话，许久才道，“岑夫人，我不是将军府的人，我是王国公府的人，也就是咱们娘娘外祖母一家的人。”

难怪？

看来之前并没有猜错。

王国公府吗？

就是那个时代驻守边境却注定无子，后来被过继皇家子嗣的王国公府，也是因为这层关系，程媛媛才算是皇家后裔，只是已经过了数代，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了，而且当年的事情也是颇为隐秘。

据说那位被过继的皇子其实并不是当时陛下的妃嫔，而是一位妇人，是位命妇，偶然入宫，遇到了醉酒的陛下，被陛下强占之后有了身孕，陛下醒来之后后悔不已，可是大错已经铸成，陛下亲自痛苦流泪向那位命妇的夫婿告罪，那位据说反而跪地求饶说陛下能看上自己的贱内是自己的福气。

这些还是岑念慈偶然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当时觉得颇为有趣，一直以为是说书先生胡编乱造，可没想到后来竟然从孟傲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真的。

据说那位大人想着休妻让已经怀孕的妻子入宫，可是却被当时的陛下给拒绝了。

可是那夫人肚子里怀了皇室血脉总不能让他流落在外，所以后来陛下想了个办法，让那大人把刚生下的孩子过继给了王国公府，又秘密处决了所有知情的人。

可是那位被过继的皇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还曾经想着靠着王国公府的关系加入争夺皇位的队伍当中，只是老国公一门忠烈，并不同意，还亲自押着这位入宫，那个时候的陛下已经换了，正是这位被过继皇子的兄长，那陛下自然不会容忍自己的皇位还有人觊觎，何况王国公府当时是手握重权，所以直接斩杀了。

可那被过继皇子却还有血脉流出，不知过了多少代，就到了程媛媛的母亲这儿，虽然只有这一个女儿，但是也是完本恩宠长大，后来甚至被封了爵位，再后来就嫁给了程老将军，所以说说程媛媛是皇室血脉也是真实的。

而当年老皇帝把命妇给强占的时候，一同入宫的还有另外一位，那位就是容家的妇人，而那妇人也正好在这之后不久有了身孕，所以便有人传出其实被老皇帝强占生子的是容家的后代。

大概楚天南也是以为是容家，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宠爱容妃，想着让容妃诞下子嗣，后来却查出不仅不是容妃，反而是一直被他强行灌了不易受孕的药物的皇后程媛媛，这才让程媛媛把容妃给杀了，转而开始寄希望于程媛媛。

怪只怪这流落在外的皇子公主实在是太少了，当然也并不是因为皇帝后宫匮乏生育太少，而是因为不管生育多少，只要掺和入皇宫之中，那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每次皇帝陛下登基，便会把流落在外的乃至有名在册的都杀上一匹，久而久之，这楚家皇室的人便越来越少，不然当年楚天南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得到林家和程家的支持而登上皇位。

“原来小崔是王国公府的人，倒是我眼拙了。”岑念慈从往事里回神，对着小崔道。

小崔笑了笑，道，“王国公府现在已经不如往昔，人才凋零不说，主子们也都已经不在了，到了这一辈已经无人承袭爵位，可是我爷爷却觉得我们当时是被王家所救，既然立下了誓言就得世代遵守，所以让我来宫中服侍皇后娘娘。”

小崔是个单纯的性子，不用岑念慈说太多便会主动地额吐露出来。

岑念慈笑着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便故意做出有些瞌睡的表情，小崔发现之后便也告辞了。

等到了晚上，岑念慈打起精神来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听到一行人匆匆而来，接着是皇后娘娘嬉笑的声音。

不用多猜测也知道是楚天南来了，既然楚天南来了，那想必潘庆海也会一起来。

岑念慈便起身往外走去，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寻找着。

一路上都没有太多的宫人，看来都是被召去服侍了，岑念慈得以穿行无阻的到了正殿前。

好在她穿的一直是小宫女的衣服，倒是也没人在意她。

她很快留意到正殿中有一个身穿总管太监衣服的男子，正是昨个儿遇到的那位。

只是看样子那人还得在御前服侍，只怕短时间内不会出来。

岑念慈想了想，还是躲在一边等待机会。

这一等就到了深夜。

陛下和娘娘都睡着了，潘庆海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来，还嘱咐了几句负责在外面守夜的人。

这主子在里面睡觉，外面每一道门都有人守着，以供主子随时差遣之用。

潘庆海则是会留宿在专门收拾出来的屋子里，也不敢睡得太死，唯恐睡过了头会过了早朝时间，也担心陛下会随时寻找自己。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屋子里走的时候，正要推门，却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

猛地回头，就看到一张女子的脸，潘庆海吓得正要出声，却被女子一手捂住，然后压低声音道，“潘公公，是我，我是蒙将军的人。”

闻言，潘庆海神色紧张起来，左右四顾了一眼，赶紧拉开门走了进去，等到岑念慈也进来，才赶紧关上门。

似乎还是不放心，潘庆海又出去看了一眼，才放心说话。

“不知将军找我有何事？”

“蒙将军并没有事情具体的交待潘公公，只是我来的时候，蒙将军给过我一份名单，让我有事联系公公。”岑念慈笑着道。

潘庆海脸色一顿，一份名单，连他都不知道这宫里到底有多少是袁侯的人，可是蒙将军竟然会把一整份名单给眼下的女子，若非眼前的女子是侯爷的极为重要的人，或者说眼前的这位其实是故意来套话的。

自己暴露了？

潘庆海心里很慌乱，看着岑念慈的眼神也非常的怪异，而且已经暗暗琢磨着如果这人真的是来套话的一定不能留下。

岑念慈见潘庆海神色不对劲儿，稍稍顿了一下，便明白对方只怕是误会了。

赶紧解释道，“我姓岑，不知道有人跟你提过没有？”

姓岑？

难道是——

潘庆海一阵心慌，很快颤抖着站起来，走到岑念慈跟前，对着岑念慈行礼，“是岑夫人，抱歉，在这宫中行事须得万分小心，是我误会夫人了。”

“无妨，公公如此正说明公公是一个极为严谨的人，反倒是我冒然来打扰公公。”

“夫人说这话就折煞我了，将军早就跟我提过您会入宫，让我见机行事，只是我我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快就来了，而且还是在皇后的宫中。”

顿了一下，潘庆海看着岑念慈，“夫人是如何来皇后宫中的？”

“不瞒公公，我是皇后娘娘在外面找的大夫，是程老将军举荐我入宫的。”

“原来如此，前几天有人说程老将军是乘坐轿撵入宫，而且一直到了皇后的寝宫，我还纳闷呢，不知该不该跟陛下禀报，原来当日一起来的就是夫人。”

岑念慈笑了笑没有说话。

潘庆海是个直性子，既然岑念慈来找自己，那定是有事情交待，于是道，“不知夫人找我是为了何事？”

“我来找公公确实是有事情，公公可否知道陛下跟娘娘的感情如何？”

“陛下跟娘娘的感情？”潘庆海琢磨了一下，才道，“陛下之前对娘娘顶多是给予尊重，可是这一年多却是独宠娘娘，其实所有人都不理解，还说定然是娘娘施展了什么媚术，才让陛下的心回心转意。”

岑念慈笑了笑没有多说话，等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公公觉得娘娘对陛下呢？”

“娘娘对陛下是一心一意，自从娘娘入宫便一直都把心放在陛下身上，可以说只要陛下一个眼色，娘娘便会领会陛下的意思，只可惜——”话还没说完，潘庆海便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无奈的样子。

岑念慈笑着又是点头，看样子自己打算从程媛媛和楚天南入手似乎是有些不太可能了。

那能不能换一种思路、

想起什么，岑念慈问潘庆海，“公公可否知道前不久翊坤宫死去的那名宫女？”

潘庆海稍稍怔了一下，旋即点头，“夫人是想问程老将军的庶女？”

看样子潘庆海是知道这件事的，于是又道，“公公觉得程老将军会不会为了这个庶女跟皇后娘娘翻脸，继而跟陛下翻脸？”

话音落地，潘庆海的神色还是震惊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稍稍颤抖着声音道，“我觉得可能不会，但是也无绝对，这些日子，老将军似乎跟皇后之间确实有些不一样了，而且在朝堂上，老将军也比以往更加沉默了。”

早朝的时候，潘庆海就在后面的偏殿，对正殿里发生的事情也是都清楚的。

岑念慈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琢磨着，随即点了点头。

“夫人问我这些，不知——”潘庆海似乎是好奇，可是话才刚出口，就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的多问，便及时打住，对岑念慈道，“夫人莫怪，是我多话了。”

“无妨，正好我有件事想让你帮我传给蒙挚将军，”说着，岑念慈示意潘庆海把头低了一些，她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潘庆海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二人又说了一些旁的，比如以后岑念慈有急事该如何去寻找潘庆海，这才得知原来翊坤宫也有袁侯的人，不是旁人，竟然是那皇后身边的嬷嬷。

只是蒙挚行事一向都很谨慎，即便是都是自己人，也绝不会互相透露消息。

也就是潘庆海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才知道这些。

岑念慈辞别了潘庆海，这才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潘庆海是个行事很快的人，岑念慈刚走没多久，便把消息传出宫去。

等到蒙挚接到宫中传出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安排好的另外一件事也已经开始正式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