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偌大的太平客栈中,许百川很是平静,并未有太多触动,这种光景他见过不少,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只不过冯成在太平城土生土长,听到过很多人说太平客栈如何如何精妙绝伦,便一直有着想法想看看,本以为到死都不会有机会踏入这一步,却没料到在遇见许百川之后事情便截然不同,不仅能做以往想做却没有做过的事情,还能踏上一条真正道路,对于许百川,他是很有感激。
在客栈中行走过一段路,三人来到一座木屋面前,在得到同意后,便走了进去。
在木屋之中,早就有人备好了茶水糕点,看来是料到某人会来。
许百川看着在擦拭一把长剑的老人,想了想,本来是想寻一个江湖礼节,但想到这个老人已经退出去,就有些不合适,于是便点了点头,问过一声好。
冯成则是好奇张望着屋内一切,据他所得知,太平客栈极尽奢华,就连油灯都是以鲸油所制,地上随处可见的草木都是奇珍异草,外面还算符合心中所想,但这木屋却好像有些偏差,里面家具陈旧不堪,只是比他家好一些而已,但为何会这样摆放,他很是好奇。
但也没有问出来,他听过一些道理,自然是懂得礼貌,不会随意出口乱讲。
老人邀请几人坐下,奉上茶水,笑着说道:“我听到你的故事,心生敬仰,就想见见,实在是冒昧,还请不要怪罪。”
许百川轻声道:“没有什么冒昧不冒昧的,都是剑道中人,见见也是应当,另外我对你也有些好奇,以客栈为家,很是少见。”
老人闻弦歌而知雅意,顿了顿,笑着望着许百川,开口说道:“我在年轻时出去闯荡过江湖,还算幸运,同我一起出去的,尽数死在外头,我算是全须全尾回来,不仅如此,还赚了一个老婆,成了家之后,便觉得江湖漂泊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会陨命,于是便建了一座庄园,本来是想着安安静静待着,可总觉得不怎么对味,于是就改了改,叫做太平客栈,而为何要叫太平,就是想着一直太平下去……”
话音未落,老人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将头转向程玉青,再度说道:“本来呢,我是想要玉青这孩子随我一起练剑,他老子有着江湖剑客的名头,那他就应该继承着,可这孩子实在聪慧,我给你讲,一本书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完完整整读出来,那些学堂先生可是惊掉了下巴,就给我提了个建议,让我送他去学府读书,本来我是不愿意,但耐何他娘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是不能误了孩子前程,便只好忍痛送去,谁知道这一去读书就读了这么久,他娘走了好些年才肯回来,要是再晚一些,说不定连我只能上坟。”
程玉青无话可说,老人说的是事实,他反驳不得,便只能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
老人到是没有再说与他有关的事情,而是问了许百川一个问题。
这天下间剑道何时才能兴盛?
没人知道,很多练剑的人都想过剑道兴盛时候的样子,但那也只是想象,按照现在光景看来,剑道一脉人烟稀少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三教打压,就算出了一位林殊归也不能将局势扭转的太过于好。
或许在几千年前才是真正兴盛,而到底是多少年前,应该是在山河历之前,那时候三教只能在圣人庇护下传承,而剑道空前繁盛,并不区分江湖与剑修,而是统一叫做剑士,随处可见带剑之人,随处可听到斩妖之类的豪言壮语,就连剑仙在那时候并不是像现在只有一位,而是足足有十几位,每日都能见到有剑光划破天际,而随着剑光落下必会有一位剑仙做出一番大动作。
何等意气风发,何等畅快!
那是让无数剑道中人魂牵梦萦的时代,现在想要再创造一个和那样一模一样的时代,很是渺茫。
许百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人,这位索来平静的剑修有些失措,老人话语中带了很多期盼,他并不想伤老人的心。
其实这个问题不只是他,就算是让杨亦那位剑宗宗主,让林殊归那位剑仙来回答,都无法给出太过精确答案。
除非再出几个剑仙,只有像剑仙这样的高端战力,才能扭转局势,要不然天门剑修哪怕出的再多,成不了剑仙也是无济于事,更不用说改变现如今这局势,让剑道昌盛起来。
只是想出一位剑仙,哪有这么容易,林殊归成为剑仙之时三教圣人并未注意,等到发现想出手时已经晚了,而现在有了前车之鉴,再加上成就剑仙光景那么大,三教圣人,绝不会坐视不管。
一个剑仙就能应对四位圣人大妖,若是再出一位,那还得了,就如同死去的吴寿所言,三教圣人好不容易才造成现在这副局面,绝对不会允许再出现变动。
剑道想要昌盛,难之又难。
老人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没有再追问,只是笑着说道:“我只是个江湖粗人,有幸握住剑,就觉得剑道应该更好一些,哪怕多几个人来学也是好的,但我知道这些只是锦上添花,真正有的作用的还是你们这些剑修,你们才是中流砥柱,剑道基本,但我还想求你件事情。”
许百川没有拒绝,说了声好。
老人脸上皱纹散开,认真说道:“我想让你传下一些修炼之法,可以留给后代人修行,不用太过高深,有就好。”
说完之后,这位关心剑道的老人便起身,对着许百川郑重一拜,久久未起身。
程玉青在一旁皱着眉头,据他所知,剑修虽然已经没落,但传法仍要看心性资质,毕竟若是心性不好修成之后去做了坏事,坏的可是剑修名声,因此不论是哪位剑修,在传下修行之法前都会考察一个人心性,从古到今不外如此,冯成便是一个现成例子。
现在他父亲这番话已经算是逼迫,他并不看好。
许百川对于老人这番话,早就有着准备,既然是求修行之法,他给便是,当时他下了剑宗之后自己创造了一部,已经流传开来,一路走来又给了不少人,现如今老者既然要,那给出来便是。
将老人扶起,许百川从锦绣袋子里拿出一本书册,轻轻放在桌子上,并未言语。
老人脸色欣喜,正想拿过,却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拿不动,便一脸疑惑地看着许百川,寻求着解答。
许百川从腰间摘下一块牌子,松开,任凭牌子悬浮在空中。
这是他剑盟盟主凭证,本来只是一件俗器,但他觉得作为身份象征,总该有些玄妙,于是便增添不少剑阵禁术进去,这想法是他突如其来,既然法不可以外传,那作为他剑盟弟子自然就是可以修行,而所需要做的,只是在这块凭证前发出誓言。
很是轻易。
因此老者在得知缘由之后,没有过多考虑,自然而然点点头,并且发出一番誓言。
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当程玉青出言想要阻拦时,便已经是尘埃落定。
程玉青略显无语,抬眼说道:“许盟主,我可没想到你可有这种身份,让人很是惊奇。”
许百川回应,“你我之间并不熟悉,不知道很寻常。”
程玉青摆摆手,“难怪学府里的先生们都说剑修鬼点子多,原来是应在这里。”
叹了口气,程玉青不想多说。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遭,自家父亲竟然因为一本修行法子而入了盟,让他很是不可理喻,不过是本剑修法子而已,儒教学府加大越大难道就找不到吗?
很快他便惆怅不已,他知道儒教学府有着剑修法子,但那可是在先生的眼皮底下,他在学府虽然算得上天才,却没到达那种随意地步,还真就拿不到。
程玉青有些失落。
相比于他,老人可就开明不少,自打握剑以来,便想着成为剑修,以往没有这个机会,现在机会到了面前还不抓住,可就是冲昏了头脑。
老人一本正经抱拳说道:“程青,见过盟主。”
许百川点头,忽然问道:“你的妻子名字中是不是带个玉字?”
老人一怔,随即点点头,“当时我和他娘争论着名字怎么为好,各持己见,还差点打起来,于是便索性由我们名字来,从我这里取了个青,从他娘那里取了个玉字,于是他大哥便叫做青玉,而他则叫做玉青。”
许百川忍不住带着笑意,这种取名方式很是稀少,一路走来,他只见过两位,一位是程玉青,而另外一个则叫做……谢清欢。
同样是有着一番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