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意识逐渐融合,遗忘的记忆也在慢慢复苏,但就在天成还沉浸在脑海中不断浮现的一幕幕时,耳边却突地响起鬼神深沉的声音。登时他心神一震,脑海中的影像如泡影般全部消失,随即慢慢睁开了眼。然而就在睁开眼的瞬间,胸中积郁的血气豁然一阵翻涌,让他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
待胸中的气血舒畅下来,天成才凝目打量起周围的一切。天地幽幽亮亮的一片,天空上斜挂着一轮弯月,有冷风迎面扑来,弄得周围的草木一阵摇曳。但此时整个世界却定格在了一个如傲渊般矗立高大的身影上,他沐浴在清冷的月辉中,转过头只露出个侧脸,斜眼看来的目光锐利无比,任凭周围草木正如妖异的鬼魅般晃动着也毫不所动,隐隐有一丝睥睨闪过。
鬼神犀利的目光直视着天成,忽然道:“差不多都该恢复了吧!”
天成迎向鬼神的目光,不禁为那眼神中的气势所摄,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点头道:“是...多谢你,鬼神!”虽然他在潜意识里对鬼神有些畏惧,但鬼神数次出手救他于危难之间,心下也是十分感激的。
鬼神闻言收回了目光,再次望向了苍穹,只是这时他似不屑地扭动了下头,身后长长的翎尾也随着动了动。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开口道:“呵...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回那个村子么?”
天成一怔,显然没料到鬼神居然会这样问,但这一提及到村子,他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顿时惊得背脊发麻,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回想起村民们的惨状以及碧荷那憔悴的面庞,他急忙道:“这里是哪里!村子怎么样了!鬼神,快告诉我!”说着,他的语气不由得激动起来。
鬼神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站在那里并没有回答,似乎对天成所说的事毫不关心。夜风渐渐大起来,草木摇晃得更厉害了,纷纷发出“哗哗”的拍打声;而天边也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团乌云,慢慢将弯月遮挡,吞噬了原本就不多的光线。
天成早已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飞回村子,但眼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修为也并未恢复,见鬼神迟迟不回答,一时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不知所措。
但就在这时鬼神却突然哼了一声,开口道:“你自己看吧!”说着,他随手一挥,紫色光芒闪耀中,一道光幕如平镜般凭空出现在天成面前,随即上面开始浮现出一幕幕影像。
天成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抬头向光幕看去。随着影像的浮现,他脸上的神色也在不断变换,但无疑都是在慢慢变为吃惊,直到最后干脆就成了震惊。
光幕收敛,天成睁大了眼,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震惊不已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说着,他猛地抬头向鬼神看去,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强大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鬼神似乎早料到了天成的反应,仍旧背对着他,淡道:“他们的元神未散,以我现在的力量还做得到这一点,所以……”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说道:“换我问你了!”
天成此时是百感交集,但更多的还是震惊,不过回想起光幕上匪夷所思的影像又想到鬼神也没必要会骗自己,这才慢慢放下心,暂时将村子的事抛到了一边。闻言,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答道:“什么?”
鬼神一动不动,重复着先前的话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天成不明白鬼神为什么会一直这样问,但沉吟了片刻他却始终想不出个答案,不由得心下一阵茫然,随即慢慢垂下眉,陷入了思绪当中。
这条路,究竟该怎样走下去呢?
往事一幕一幕地浮上心头,情不禁一头扎进往昔的生命阡陌中,彷徨着选择归去的路。
滚滚红尘,沧海桑田,这一场生,从头看来,遥睇如昨啊!
多少人,多少事,那些对与错,那些善与恶,在这纷繁的世界潜潮暗涌,苦苦挣扎,如同黄昏黎明的迢递难期,遥隔汗漫,但却一如既往地不断上演着。
然而,所有的一切终归只是在这天地之间,你、我、他、对、错,善、恶、正、邪……还有这条路,统统都在这天地之间啊!
那么,毅然将这条路贯穿天地吧!
不知怎地,一股对实力的渴望烈焰般在心底深处熊熊燃烧起来,连全身的血液都在为之沸腾。
原来,只有拥有了压倒性的实力,才能更好生存下去!
许久许久,天成坚定地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的少年,他直视着鬼神高大身影,然后挤出两个字道:“实力!”
鬼神闻言,背对着天成哼然一笑,随即他转过身来,道:“在这一界,我根本无法恢复自己的力量,反而是以百倍的速度消耗。自从破出禁制空间之后,我便觉得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了……”
“哼!那群家伙还是奸诈,恐怕早料到会如此,不然不可能到现在都会没动静!”
说到这里,鬼神刚毅的面庞上闪过一道怒意,但片刻后怒意又变作了睥睨。他哼了一声,道:“不过是群垃圾,还自以为是强者,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俯首称臣.凡是阻挡我路之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说完,他的眼神中射出两道如实质般的光芒,身上的气势纵横披糜。
感受着鬼神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天成心头一震,不由得再次向后退了几步。
只有真正强者才会有如此威势,当真鬼神!
过了一会儿,鬼神身上的气势渐渐收敛,目光转向了天成,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三番五次救你?”
经鬼神这么一说,天成一直对这件事的疑问也被勾了起来,他摇摇头道:“为什么?”
鬼神锐利的目光射向天成,用一种像对待自己对手的口吻道:“你之所以能支配鬼神,那是因为你体内存在一股能与我同等级的力量,很强大!”
顿了顿,他补充道:“除了那个家伙以外,你是第二个给我这种感觉的人。所以,我要你做我的对手!”
天成全身一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鬼神向自己射来的睥睨中略带兴奋的目光,不禁喃喃道:“对手……”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禁不住浮现出每次支配鬼神时情景,以及那时心中那股邪恶的感觉。
那会是什么样的力量呢?
这时,鬼神忽地又开口道:“你叫天成吧!我们来做个交易怎样?”
“交易!?”天成闻言,颇感意外地道。虽然他对刚才鬼神所说的一切有许多的疑惑,但也隐隐猜到鬼神应该是来自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而那里的人对自己来说,兴许都是些无敌的存在。
鬼神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交易!我助你得到力量,你……”话还没说完,他随手一挥,光芒闪耀中,一道紫芒眨眼间没入天成的眉心。
这一下着实来得太突然,天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不由得愣了愣,但就在这时他面色却忽地一白,全身剧烈一抖,犹遭雷击,只觉得那道紫芒如尖针般刺入了意识中,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要让人崩溃。
不过好在这阵剧痛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在紫芒与意识融合后平息下来,但此时天成却不禁睁大了眼,呆滞的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好像是脑海中正浮现着什么令他震惊的东西一样。
鬼神收回手,随即转过身向外走去,道:“记住,下次别在是个垃圾!这样你才有资格和我交易!”说完,他身前突然裂开一道空间裂缝,随即身影晃动,没入了其中。
此时天成仍震惊于脑海中浮现的条条讯息,闻言顿时惊觉过来,但当他抬头再看去时,眼前早已没了鬼神的踪影。
南疆,魔宗,血池...黑暗的洞穴中无比死寂,气氛异常压抑,惟有血池中那红色液体在剧烈翻滚,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息,阵阵荡漾的血光照耀中,整个场面十分诡异。
此时,在血池两旁的黑暗中,层层叠叠的黑雾忽地翻滚起来,不消片刻待其渐渐平息后,两个身影便从中露出了全貌。这两人分列血池两旁,对立而坐,仔细看去,正是魔宗宗主户犬以及邪宗宗主邪冥。
“哗哗哗...”似乎受到莫名的催动,在户犬与邪冥露出身形的刹那,血池中的鲜血猛地沸腾,开始掀起阵阵血浪。与此同时,洞穴中荡漾的血光如长鲸吸水般汇聚,随即形成两道实质般的光柱,将池子两旁的户犬与邪冥笼罩。登时二人神情一振,就像是久久干裂的大地倏地受到雨水的滋润般,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到后来更是到了鲜艳的地步,眼看几乎要滴出血来,显得分外狰狞。
“多谢户宗主!”邪冥苍老的声音在洞穴中响起,但语气中隐隐有一丝虚弱。看来在仙照山一役的最后,鬼神出现时散发的强大力量令他受创不小。
“邪宗主客气!这血池乃我魔宗历经数千年炼化而成,精纯无比,对于恢复你我二人的伤势有着奇效!”户犬闻言,开口应道,但声音却有些沙哑,全身气息沉而不稳,想来他现在的状况比邪冥也好不到哪去。
想来也是,鬼神既能随意*控空间,在其中毫不费力地自由穿梭,可想而知他的力量是何其强大。虽然他在仙照山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手,无人知晓他力量的恐怖,但那无形中散发的气势却很好地证明了他的强大,那可是连灵瑶这样的散仙之流都觉得难以抵挡,更不用说户犬以及邪冥二人了,所以他们会受伤并不奇怪。
邪冥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在血柱中慢慢睁开了眼。只见他一双眼眸仍是纯黑一片,看不出丝毫感情,但口中却忽地叹息了一声,道:“想不到此次围剿正道反倒令我邪道损失不小,更是连你我二人都负伤归来,看来正道这千年来真是人才济济,如此我邪道恐怕再难翻身了!”说着,他不住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突闻户犬泠哼一声,也睁开眼道:“正道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以及慧悟、灵瑶、灵风子这些高手罢了,若不是我等怕招来天劫而竭力压制修为,这一战未必不可得胜!但……”
沉吟了一下,他接着道:“但不可置否我们这一败全因那名正道弟子,他实在太怪异了,居然身具仙灵气息,而且最后还……”说到这里,他似乎回忆起当时震撼的那一幕,不由得停了下来。
邪冥看了一眼户犬,点点头道:“那名弟子的确太怪异了,他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如此……!”说着,他不禁又叹道:“唉……难道千年前的情形又将重演吗?”
这时,二人似乎陷入了沉思,俱都沉默下来,再没有开口说话,而整个洞穴中也随之沉寂,再次被压抑的气氛笼罩。但就在这片压抑的静穆中,血池中原本已平息的红色液体却突地又翻滚起来,而且势头比之刚才更为厉害,仿佛是被冥冥中的什么事物触动了一般,不过片刻几乎到了汹涌的地步……
似乎发觉了血池的异样,户犬看着那不断翻涌的鲜血,不由得皱了皱眉,但他对这并未在意多久,冷不防对邪冥道:“邪宗主可知那姬桑的来历?”
邪冥眉头一动,瞟了一眼对面的户犬,摇摇头道:“我只知自从千年前正邪之战中前任妖宗宗主幽厉陨命之后,妖宗便群妖无首开始日渐式微,但在六百年前却突地传来有人重振妖宗,而这人就是姬桑。”
其实还有一点户犬和邪冥都很明白,魔、邪、妖三宗表面上同属邪道,彼此间看起来相安无事,但暗地里却早有相互倾扎之意。之所以六百年前妖宗未被邪、魔两宗吞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当时两宗的元气还未恢复,如若贸然对妖宗出手,到头来恐怕会得不偿失,令自己的实力再损。这样的结果自然不是邪、魔两宗所希望,而且当时妖宗的战力已在正邪大战中损失了将近九成,即便两宗将其吞并也得不到多少好处,所以两宗权衡利弊后决定由其自生自灭。不过姬桑的出现却完全出乎他们意料,并且正是因为他们一时的心软,妖宗随后在姬桑的带领下才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停了一下,邪冥跟着继续道:“照那日的情形看来,这姬桑非但来历神秘,而且修为恐怕更在你我之上!”
户犬闻言,目光一凝,冷冷道:“哼!这姬桑藏头藏尾又刻意隐瞒修为,难道他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真是故弄玄虚,俗不可耐!”
说到这里,他看向邪冥道:“那依邪宗主之见,此次姬桑邀你我前去妖宗到底所为何事?”
户犬这一经提及,邪冥不由得眉头微皱,眼神微凝,似乎也对这件事颇为疑惑,但他随后还是道:“姬桑毕竟在仙照山一役救得你我性命又身为一宗之主,依我之见,你我还是前去听之一二,顺便也探探妖宗虚实。户宗主以为如何?”
户犬冷哼一声,似乎对邪冥话中的某些细节之处颇不以为然,道:“那就依邪宗主之见,明日便前往妖宗。我倒要看这姬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洞穴中再次沉寂,光线渐渐黯淡,慢慢湮没了户犬与邪冥的身影,再往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这时任谁也没发现,洞顶处的空间微微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妖宗.......黑暗笼罩着这个不大的洞穴,看不到任何事物,听不到任何声音,寂静得让人害怕。但在那黑暗的最深处却有一个阴影忽地动了动,然后传出一阵轻笑:“呵...两个家伙说得不错啊!”
天云门,上元峰......上元峰乃天云九脉之主峰,高耸入云,从远看去就像一柄利剑般直插云霄,其高度冠绝天云山脉。不仅如此,上元峰还是自天云创派以来历代掌门的静修之地,是门下弟子不可踏足的禁忌之所,而峰顶悬浮着的上元宫更是神秘至极,据说其中典籍异宝无数,包含了天云门几千年来的精华,但除了历代掌门之外,却是谁也不曾亲眼见过。
烟云缥缈,缓缓飘动,九道身影身着月白色道袍,凌立半空,身姿挺立,轻逸飘洒。只见九人面容清朗,气度不凡,全身气息凝而不散,尤其是其中那位老者,更是双眼温润明亮,仙风道骨,显得高深莫测。没错,这九人正是天云门八大道尊以及掌门天引道尊。
天引道尊仙风飘飘,面带微笑,俨然一代宗师风范。这时他目光扫过身前呈一字排开的八人,最后定在了清水道尊身上,淡道:“清水师妹,你的伤势可曾好些?”
清水道尊闻言踏前一步,微微欠身道:“掌门师兄费神,我已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脸上的苍白之色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确,就连户犬、邪冥这样渡劫期的高手都被鬼神散发出的气势所伤,更何况是只有莫测境界的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