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伴随着眼睑放大开来,目光所见不禁让整个生生呆住了,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啊!
似曾相识,那样熟悉,那样动人,恍惚有个红色身影浮现眼前,对着自己回眸一笑。但为什么回想不起来?
是,你吗?
时光悠悠飘过,不知已多少岁月了。曾经沉默的人儿真的在这一眼中穿越时空,再次见面了吗?
但是,熟悉的眼眸却有一丝陌生,像也不像,眼前那红色身影渐渐模糊,难道错了吗!?
异样的感受回荡在天成心中,他满脸沉静,似乎忘却方才的痛楚,目光中隐隐有光芒跳动,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而女子见到天成奇怪的反应时,神情不禁微微愣了愣,但很快当她见天成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的惊慌也渐渐没去,随即她收回了手,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女子拍了拍胸脯,似乎这才放下心来,向天成微微笑道:“你怎么样啦?刚刚你的样子真的很吓人!不过现在醒过来就好了!”然而天成却好像失神一般,目光呆呆地凝视着女子,对她的话丝毫没有反应。
女子皱了皱眉,暗生疑惑,不由得伸手在天成眼前晃了晃,提高声音道:“喂!你盯着我看什么?”
话音刚落,天成脸上忽地闪现出浓重的疲倦之色,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起来,随后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摇晃着瘫软在了床上。而女子见状不由得惊呼一声,跟着用力摇了摇天成的身体,但任凭她怎么努力,也没能把天成唤醒。
时间依旧在流逝,不经意间,八天转眼又悄悄逝去了。此时,天成所在的农舍之中......意识渐渐清晰起来,不过就在眼睛将开未开的朦胧间,似有个人影在眼前不断地晃动。天成心下微微一动,随即慢慢睁开了眼。他现在自是不会去想自己已经沉睡了多久,但他却觉得这一觉醒来,心里格外的舒适,就好像积压在身上许久的沉重压力全都在无形中消散了一样,全身轻松不已。
天成脑海中掠过短暂的思绪,随即他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向眼前那晃动的人影看去。
那是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裳,身形妙曼的女子。此时她坐在床榻边缘,转过头去,手中轻拧着木盆中一块浸湿的毛巾。但或许是因为太专注,她并没有发觉天成已经醒来。
水滴透过她的指间滴落在木盆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升腾的热气似乎也为之荡漾着;热气缥缈,恍惚带着爱怜,直直向上蒸腾,轻轻抚过女子妙曼的身形,如此温柔;齐肩的发丝随着女子的微微转动,不断从耳畔飘然滑落,乌黑的丝丝缕缕遮住了她的秀耳,也挡住了她脖子间如雪一般的肌肤。将这旖ni的美看在眼里,天成心中没有丝毫绮念,但一时间不由看得痴了。
这时,女子抖了抖刚拧干的毛巾,慢慢摊开在手心上,随即伸出纤细如嫩笋般的玉手,向耳后拢了拢滑落腮边的发丝,然后悄然转过头来。
秀直的鼻梁,娇润的樱唇,光洁的香腮,一一映现在天成面前,如同一轮皎洁无比的明月,美丽、宁静、温柔、善良。但此时,天成的目光却直直落在了女子明澄的双眸上,心底突地涌起一股难以言语的情怀,久久回荡着。
不知道为什么,天成觉得女子的眼眸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曾在某个人身上见过一样,一种说不出刻骨铭心的情怀禁不住让他的心隐隐作痛,但任凭他怎样去回想,就是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不过此时他好像记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一幕,顿时心下一暖。
女子这一回头,目光刚好与天成相接,但她倒好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微微怔了怔。不过她眼中的迷离很快消散开去,清秀的面庞上泛起了惊喜的光芒,道:“啊!你终于醒啦!”。
一缕光芒似乎从天际落入人间,照亮了女子脸庞,映出了她的笑容。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止歇了,模糊了,唯有那双熟悉的眼眸呈现在眼前,浓浓的笑意是如此温暖。这一刻,从心底深处涌起缕缕情丝,满腔充斥着柔情,积压心头阴霾被抛到九霄云外,融化了一切的冰霜。
天成眼中倒映着女子春guang般的笑容,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跟着他双手支撑着想要坐起身来,但无奈此时依旧使不出丝毫力气,再次倒了回去。而在全身大大小小的疼痛刺激下,他的嘴唇微微发白,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女子见状,面容上流露出一丝关怀,随即她伸手扶住天成的肩膀,帮着他坐起来,道:“你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暂时还是不要乱动。”说着,她拉过一旁的被褥,慢慢替天成盖上。
天成闻言,心下没由来的一暖。他抬头看向女子,眼中似有光芒闪动,发自内心地感激道:“谢谢你!”
听了天成的话,女子不知为何微微愣了愣。原来自七天前天成突然醒来又莫名其妙昏迷后,到现在他才真正地说过一句话,而女子也是头一次见天成开口,此时突然间听到不觉有些讶异。
不过女子很快恢复了常色,只见她眉眼如画,呵呵笑道:“没什么啊!还以为你不会讲话咧!你知道吗?那天救你的时候,你可把我的手弄疼了”说着,她不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天成皱了皱眉,脸上流露出思索的神情,不过很快他的眉头便舒展开来,似乎已回想起了什么,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再次说道:“谢谢你!”
女子闻言,又是一愣,随即她回过神来笑道:“你怎么老是说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从外面来的吗?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说实话,对于像女子这样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与世无争的环境中的女子来说,外面的世界是令人十分向往的,而她之所以会这样问,为的就是借此听听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
天成见到女子的笑吟吟的样子,顿时觉得二人的距离拉近不少,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亲切。但在听完女子一连串的询问后,他不禁慢慢低下头去,眼神瞬间黯淡,脸上不时闪过思索与困惑。
良久,天成暗自叹了口气,随即抬起头看向女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女子见天成的反应,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但她还是不住又问道:“怎么会呢...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家又在哪里?”
“家?”天成眉头微皱,脑海中反复思量着这个字,同时他脸上闪过一种怪异的神色,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熟悉但又觉得陌生的东西一样。不过过了一会儿,心绪翻涌的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我想不起来了……”
的确,对于天成来说,家这个字眼的含义他恐怕还真的理解不了。说来也是,自幼孤苦的他总是四处流浪,每天忍受着世间冷暖,哪里敢奢望能有个依靠,久而久之便对这些东西淡漠了。不过这一切在遇到天素子后,自然完全改变了。
女子翻了个白眼,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泄了一口气道:“不会吧!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你失忆了?!”顿了顿,她有些失望道:“本来我还想问问你外面是怎样的咧!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其实女子现在并没有怀疑天成的话,毕竟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昏迷了这么久,头脑自然会有些迷蒙,大有可能暂时忘记以往的记忆。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在天成眼神中看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真挚,那种不参杂丝毫杂质的目光是与生俱来的,并不是一个能刻意装出来的,而这正是她深信天成所说的缘由。
天成见女子失望的神色,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些不忍,于是不由得努力去回想。但一连串的疑问连珠炮似的冒出来,立刻像炸雷一样震得他的脑海嗡嗡作响。顿时他的剑眉深锁,脸色慢慢苍白起来。
虽然天成乃千年难遇的恢复力极强的仙灵体质,但现在他修为丧失又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在没有真元自行修复体内创伤的情况下,身体依旧处在虚弱当中。另外,别说天成现在根本回想不起从前的一切,就是此时他脑海中有的记忆恐怕也是一片空白,或许这便是他在“六道大会”上燃烧了自己意识之所海酿成的后果吧!
不过就在这时,天成的眉头却忽地伸展开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他抬起头看向女子,喃喃道:“我...好像...记得...”.女子这一听,以为天成想起了什么,登时精神一振,凑上前来,连忙问道:“记得!?究竟记得什么?”
一股香风迎面扑来,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庞,天成不由得点了点头,道:“我好像记得...有些饿了...”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但更夸张的是这时他的肚子当真咕咕响了起来。
“噗!”女子闻言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但她随即向天成的肚子看了看,忽地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满脸笑意地看着天成,就好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在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中,脖子上都慢慢泛起一层红晕。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的笑声渐渐收敛,但似乎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开口道:“真是服了你!...好吧!你等一会儿,我这就去拿吃的来。”说完,她站起身,脸上带着笑意向屋外走去。
方才瞧见女子泛起红晕的脸庞,天成不禁呆了一下,就好像看到一个熟透的苹果,那样的娇艳欲滴,显得格外动人。而此时看着女子慢慢走出屋子的背影,他心中不觉开朗起来,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但就在女子即将走出木门之际,她忽地转过身来对天成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里是碧家村,你要是真想不起自己的家在哪里,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我相信大家都会很乐意的!”
停了一下,她的眼睛灰溜溜转了转,好像又想起什么,歪着头笑道:“还有,我叫碧荷,可别忘了哟!”说完,她嘻嘻走了出去,随即身影没入了耀眼的光芒中碧家村,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约有三十来户人家,民风淳朴,村民也大都过着自给自足的安定生活,偶尔会到附近的市集采购一些生活的必需品。村子外不远处,一条河流贯穿田地,村民通常能以逸待劳地进行灌溉劳,大大减轻了农活的劳累。不仅如此,村民不时还会在劳作过后到河中捕捞些鱼虾之类的水产,借此改善一下口味。总之,碧家村一直都过着与世无争的安逸生活,是一个令人为之心静的地方。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西降的落日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映红了天边的形状各异的云霞,也给地面披上一层绚丽的外衣;微风呼呼抚过天地间,带着残存的点点余温,悄悄刮来了夜幕,让光亮逐渐黯淡下来。在这片薄暮升腾的旷野中,斜阳昏黄的光线笼罩着碧家村,苍茫的气氛迷漫在天地间,空中充满了凄美的情调。
暮霭淡淡,炊烟袅袅,山村的黄昏,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这时,外出劳作的村民们见天色已不早,纷纷收拾好身边的农具,从各自耕种的田地里徐徐走回村子。他们从田间小径上走过,相互谈笑着,也不知在议论什么,脸上满是朴实的笑容。
还有那大大小小的各类牲畜,有的正慢吞吞地嚼着口中嫩草,有的正雀跃地相互追逐嬉戏,有的正享受地在泥泞里打滚……但很快在村民的驱赶和吆喝声中,它们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漫不经心地向村庄走去,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白色鸭群惬意地游荡在小河中,红色的脚掌慢慢刨着水,忽地其中几只不住伸直脖子,猝不及防地发出“嘎嘎...”地畅鸣,随即伸出双翅在波光潋滟的河水中“扑扑”拍打,好不欢快。不过片刻后它们便游上岸边,甩了甩湿漉的尾巴,呼唤着身边同伴,也向村子中走去。
此时,在村子所依大山的半腰处,浓密的草地上放着两捆被剔得整整齐齐的枯木柴火,其中一捆上插着一柄寒光闪烁的砍柴刀,看上去十分锋利的样子;蒿草迎风招扬,一波一波地上下起伏着,宛若欢乐跳跃的精灵在欢呼雀跃,风声恍惚就是它们快乐的笑声。
然而若不刻意观察,当真还发觉不到在漫山的蒿草从中竟然还掩盖住了一个男子的身影。仔细看去,男子不过二十来岁,身着粗布麻衣,十分简单朴素。此时他双手枕着头,躺在茂密的草从中,任由那迎风挥舞的草叶摩挲着自己的身体,目光渺然地注视远方。但或许是因为受到眼前祥和氛围的影响,男子面庞上流露出缕缕沉醉,似乎在怔怔出神。
记得与不记得又有什么区别,忘了就忘了,过了就过了,从前的一切终究挽回不得,何必苦苦盼望能改变过去,到头来只是徒留一身疲惫罢了。
可是,和谁都可以把握如今,同往将来,却不是和谁都能共拥一份过去。
过去才是惟一啊……
其实这男子正是天成,到现在他已不知不觉在村子中渡过了一年时光,不过一年的世间虽然短暂,但他的伤势却很快痊愈,而且与村子里的村民们也熟络起来。另一方面,村子中的村民们不但没把天成当作一个外来人看待,反倒在得知他的情况后,热情地将他安置在村中,一起过着苦难与共的生活。
尽管天成蒙受着村民们的细心照顾,并不需要*心生活起居,但他原不是好逸恶劳之辈,饶是现在仍旧想不起从前的记忆,可年少时那段冰冷生活磨砺出来的坚忍却依然深深刻在他骨子里。于是也不消提醒,平日里他就帮着村民做做挑水、砍柴、锄地之类的农活,好在他身体比普通人要健壮许多,做起这些琐碎的零活来也不会觉得怎地劳累,反倒感觉十分充实。而自从有了天成从旁帮忙,村民们顿时清闲了不少,心里对他的勤劳肯吃苦相当满意,可以说已将他视为了村中的一员。为此村民们还一致同意为失忆的天成取了个“碧丰”的名字,意在能够大获丰收,皆大欢喜。
现在正处农闲时节,今日天成无事在村子游逛,不经意经过隔壁家碧婶门前时,发现她柴棚下的柴火差不多快要用尽了,而碧婶年迈体弱又已独自生活多年,这砍柴的力气活自然是要拜托他人的。
一想到碧婶那单薄的身影,天成的鼻头就没由来地一酸,于是他想都没想就回屋拿了一柄柴刀和些许绳索后,匆匆忙忙上了山来,也是一直到现在他才从树林中出来。
夕阳绚丽的色彩变得愈加浓重鲜艳,天际的云霞也慢慢变成了暗红色,远远看去,在这美丽的景色中忽忽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不详的事即将发生一样。
天成的眼神慢慢明亮,从出神中清醒过来。这时他坐起身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由得无奈的笑了笑,暗道自己真是太入情了,居然躺了这么久都浑然不觉。但当他瞥见天际那抹鲜艳的色彩时,却不觉地皱了皱眉,笑容凝固了片刻。不过很快他微微摇了摇头,深深呼吸了一下,跟着就要起身去拿不远处的两捆柴火。
然而在天成丝毫不觉的情况下,他忽地感到眼前一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与此同时,他心里一惊,顿生反抗之意。
但在片刻过后,天成绷紧的神经却慢慢放松下来,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笑容。原来,那蒙住自己的眼睛的东西是一双手,一双柔弱的手。
果然,天成耳边随即响起了碧荷细腻的声音:“你猜我是谁?”她嘻嘻一笑,语气中带着一股“他一定不知道我是谁”的窃喜。
根本用不着多想,仅凭这熟悉的感觉,天成就已猜到了这说话的人是何方神圣。闻言,他在心里轻笑了一下,道:“你都多大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碧荷”。
说起来天成在这一年的时间中与村子里接触最多的人,恐怕要非碧荷莫属了,不仅是因为碧荷是在他失忆后第一个出现又对他好的人而心生亲切,更重要的是他对碧荷身上散发出的某些特质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就好像有魔力般,能让他依稀记起从前的一些东西,如此一来,二人见面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柔弱的手渐渐松开,眼前也再次恢复了明亮,很快一个妙曼的身形出现在一旁,与天成并排坐了下来。不过碧荷刚坐下来就在天成身上轻打了一下,道:“玩小孩子的把戏有什么不好,而且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吧!”说完,她偏过头去,目光看着天空,撅着嘴,一副“我生气了”模样。
天成见状大感无语,只得妥协道:“好嘛!我是小孩子,行了吧?”
碧荷回过头来,噗嗤一笑,道:“这就对了嘛!对了,你怎么猜到是我?...难道,刚才你看见我上山来了?!”说着,她脸上大有“我明明藏得很好,他不可能会看到我”的神色。
天成闻言,迎向碧荷的目光,摇了摇头道:“真的没看到!刚才还没站起来就被你蒙住了眼睛……”
说到这里,他忽地停了下来,眼珠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才道:“但是如果硬要说看到了......好吧!我刚刚恰好看到一只两条腿的乌龟!”
说完,天成忽地凑到碧荷身边,强忍笑意道:“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