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是铁了心要留下自己。他还指望学点真本事,哪敢劳动此老,赶紧接过手来,仔细打量起店铺。
铺子当中是客厅,北边是茶室,南边是一间书房。一应用度虽然简陋,倒也齐全。冯墨在茶室主位上坐下,拈须笑道:“铸剑是个力气活,没有一副好身板不行,你的内修功法要以炼体为主。打铁的同时就可以修炼,比其他人将力气白白使在木桩铁锁上划算多了。”
陈岳奉上一壶热茶,欣然点头:“弟子也是这样想的,决定以后白天跟您学铸剑,晚上修炼内功。”
“一点就通,善哉,善哉!”冯墨哈哈大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接着说道:“本门铸剑,之所以能赋予长剑气势,乃是因为一门特殊的功法。你若能入铸剑之门,老夫便将此功法传给你。”
“多谢教习。”陈岳微一抱拳,想了想问道:“不知这铸剑之法,与炼制符器、灵器之法有何异同。”
“问得好!”冯墨目光一亮,正色说道:“炼器之道,无论是赋予器物符印还是灵阵,本质都是赋予器物天地规则……天生万物,万物自含天道,何须再画蛇添足。铸剑之道,便是将材料中的道激发出来。”
陈岳心中大亮:“这铸剑之道,岂非和我悟之道不谋而合?我陈岳天性具足,只是被毒瘴蒙蔽,所以资质不显,能力不逮。万物同样天性具足,拔出其中的毒瘴,便可释放其本身之道。铸剑之道,原来如此。”
冯墨见陈岳跃跃欲试,说得越发酣畅。一番讲解之后,陈岳已经对“铸剑”之道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冯墨说完,陈岳一抱拳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我也无事可做,还请冯老授异。”
“好!”冯墨也急于知道陈岳的铸剑天赋,一把脱下外袍,露出一副布满伤疤的干瘦身躯,大步进后院,正色说道:“一名合格的铸剑师,从矿石冶炼到宝剑成型,每一个步骤都必须亲手完成。”
陈岳跟进院子,只见他像挑西瓜一般,选了一块茶壶大的暗红矿石,在手里掂了掂说道:“这玄铁矿含玄铁七斤左右,可以铸造一把三尺青峰,你切看好步骤。”
他说着将矿石放进土炉,喝道:“风来!”真元一吐,炉中的木炭燃烧起来。
陈岳一看没有别人,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拉风箱。
以他如今的体力,拉风箱根本不费力,“呼呼呼”几下,炭火便旺盛起来,浓烟滚滚升起。
玄铁矿渐渐被烧成红色,冯墨的目光也渐渐炽热,身上腾起一股莫名的气势。那花白的须发仿佛光阴的色彩,让人目眩。那满身的疤痕仿佛英雄的勋章,让人神迷。陈岳肃然起敬,也将精神集中到了矿石上。
半晌过后,冯墨用火钳夹出矿石,放在了铁匠台上。他拿起锤子,周身气势又是一变,犹如天神下凡。
“砰!”一锤落下,声似惊雷,火星四溅。陈岳同时感应到一丝气息流入了矿石,目光不由一凝。
锻打,回火。再锻打,再回火……
矿石渐渐变成条形,同时腾起一股凌厉的气势。这其中火候的把握,气力的运用,纵能口吐莲花,用千言万语也未必能说清,陈岳的神识却看得清清楚楚。
夜幕悄然降临,院中仍是火花迸射,两人恍若未觉……
黎明时分,一柄三尺青峰已初具形态,剑气冲霄而起。眼看着一柄绝世好剑就要铸成,陈岳也不由激动起来。
冯墨对着剑刃上一处缺损,又是一锤落下。
“砰—”铁锤落在剑刃上发出一声铮鸣,铿锵悦耳。剑刃一震,轰然崩碎,数十铁片飞散。
陈岳一惊躲开,冯墨任由一块炽热的铁片从腰间划过,鲜血涔涔而下。他恍若未觉,气势一泻千里,再次变回了那个须发花白的干瘦老者。
腥红的火光前,他看向陈岳,自嘲道:“你知道了吧……”
陈岳点头,又摇了摇头,想了想问道:“是否可以换成更加坚硬的材料,比如血银矿。”
冯墨摇头苦笑:“或许是老夫修为尚浅,只能与铁矿共鸣。铸剑的过程你也看见了,现在你来试试。”
陈岳点头,也选了一块茶壶大的玄铁矿放进了铁匠炉。
半晌后,玄铁矿被烧至融融状态。他将矿石夹出放上锻造台,也拿起了铁匠锤。
锤头茶盅大小,赫然有上百斤重。他掂了掂锤子,全神灌注于矿石,整块矿石的成分渐渐映入他脑海。
借助“两仪镜”一番推演,他便想到了怎样敲出里面的杂质,同时将矿石塑造成一把宝剑。心念一动,锤子便落下。
“哐哐哐哐……”上百斤的铁锤在他手中犹如木头,冯墨目光一亮。但见他只是乱敲一气,不由摇头:“好歹有一副打铁的身板,就让他玩玩吧。”又看了一会,转身而去。
陈岳按照心中推演出的手法落锤,又按照矿石的变化不断修正自己的手法,意识渐渐沉浸其中。
天黑,方显星空璀璨。纸白,方显图文绚丽……陈岳的想法很简单,要激发出矿石道韵,就是要不断剔除矿石中的杂质,直到它呈现出本来面目。但这种剔除,同时还要保留矿石本身的结构,也就是其“魂”,所以绝不能将矿石炼成铁水过滤出来。
之前冯墨铸造的铁剑之所以崩碎,在陈岳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冯墨在锻打中破坏了矿石本身的结构,也就是其“魂”。
锻打,回火。再锻打,再回火……
恍惚间天色明亮,陈岳仍在打铁……
又一恍惚,夕阳已经落下,夜幕再次降临。陈岳嘴唇干枯,双目通红,又是一锤落下后,终于松开了锻造锤。
看着台上一柄六寸长的匕首,他失望地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只葫芦,拔开塞子泼出一股清水来。
水是洞天灵泉,浇在匕首上发出“嗤”的一声急响,阵阵水汽升腾而起。陈岳又将剩下的水灌进了自己口里,却忽然感觉到一股锐气扑面而来,迫人眉睫。他不由一愣……
冯墨休息了一天,总算恢复了精神和气力。想着陈岳或许还在铁匠铺,本着循循善诱的态度,他再次来到了铺子。一进门,眉心便是一紧。
“剑气……”他眉头一皱,循势只见陈岳正坐在茶室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柄六寸长的黝黑匕首。
匕首浑然一体,表面泛着红光,分明是上好的玄铁。乍看上去,就是一整块玄铁矿雕琢而成。他想到什么,顿时愣住。
“冯老来了。”陈岳扬了扬匕首,笑道:“您看看,我有没有铸剑天赋。”
“这是你打得?”冯墨讶然,接过匕首,越发错愕。
匕首质地纯净,浑然天成,刃口光亮无比,却没有一丝打磨的痕迹。更恐怖的是,这把匕首的铸造思路和他的“铸剑功”如出一辙。若非这匕首的气势远不如他之前所留,他都要怀疑陈岳也会“铸剑功”。不过就算不会,也绝对是一名顶尖的铸剑师。
陈岳端起茶啜了一口,淡然笑道:“本来想打一把剑,可是没算好分量,打到最后就只能改成匕首了。”
冯墨反应过来,骇然道:“这把匕首质地纯净,绝对是一件极品凡器。如果请符师刻上符印,就是一件符器啊……”
“符器……”陈岳目光一亮,笑道:“那就有劳冯老拿去处理了,赚了钱再备制一些材料,以后我就跟着冯老学铸剑了。”
冯墨这才确定匕首是陈岳亲手锻造的,目光骤然炙热。陈岳一杯热茶喝完,打了个哈欠说道:“一天没吃东西,又累又饿,我先回去了。挑选教习的时候,您就直接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吧。”
“好,好……”冯墨欣喜若狂,一时都不知如何称呼陈岳,只连连点头。
陈岳又打了个哈欠,直接回了“元灵坊”禅院。
星空一片璀璨,街市不温不火,透着修行者独有的超然与宁静。陈岳关上院门,取出“聚宝盒”放在院中,回屋一躺下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窗外天色朦胧,已是次日清晨。他躺在床上,不禁回忆起昨天的铸剑过程。
除了锻打,“回火”也是一个影响材料灵性的重要过程,冯墨的炭火土炉简直太过粗糙。这样想着,他传念问道:“师尊,您炼气是用什么炉子,什么火。”
“本座这里有昔年用过的一座‘小四象炉’,你若想学炼器,下次来时,本座给你。”“七巧仙子”悦耳的语声随后响起:“不过火种你要自己去寻,本座可没有多的给你。”
“火种……”陈岳很是疑惑。
“天地间有不灭火灵,火灵的品级越高,熔炼出来的材料灵性越足。”“七巧仙子”笑了笑,又问道:“‘千年蟠桃’的消息,你追查得怎么样了。”
陈岳想到自己的“冰灵”,就明白过来,无奈道:“我的身份暴露了,不过他们把我当成了‘修仙界’派驻大周都城的监察使者,监察使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监察使者并非一人,各派都有自己的监察使者。使者身份向来隐秘,一般只有掌门知道。”“七巧仙子”语声一肃,一本正经道:“而监察弟子的身份一旦暴露,下场往往只有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