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咚……”
这已经是葬礼后的第七天了,苏天奇和何琴云并没有回四海,而只是让苏武成先回去打理公司了,当然苏武豪葬礼当天下午就走了,不知又去哪里潇洒快活了,苏天奇没有管他,每次一看到他苏天奇都会上火头疼,甚至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要不是知道何琴云的品行,苏天奇都要跟他去做亲子鉴定了,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一世威名怎会生出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来。
“居然没有一点消息吗?”苏天奇此时正在书房里发飙,地上碎了一地的茶杯和茶壶,还有一盆松柏盆景,要知道这些都是他平时最喜欢的事物,可现在都被他暴怒地推翻在地上。周雄看着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的苏天奇,心里满是心痛和无奈,此刻的苏天奇早就没有往日的沉稳霸气的风范,自从葬礼后苏天奇的脾气就一天比一天暴躁,像是一只在做最后困兽之斗的受伤的狮子。但周雄深深地明白为什么这个他一直敬仰的男人会变成这样,这种丧女之痛对于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父亲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虽是不忍心苏天奇这般折磨着自己,但自己也是无能为力,面对苏天奇暴怒地质问,他满眼痛心地看着他道:
“是的,黑白两道都没有任何消息,仿佛就没有这号人物之类的一样,也没有谁酒后吹嘘炫耀地说起类似的事件,项链方面也没有什么消息,我想不是被藏匿起来了就是还没有到出手的时候,至于,至于小蝶,同样没有半点消息,有可能,有可能……”
接下来的话周雄没有说出口,但他想苏天奇应该知道要说的话是什么——有可能是被弃尸掩埋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怎么可能,难道这伙匪徒还能插上翅膀,飞出了这个地球吗?啊?!去找小蝶的人派了多少?难道不知道多派些人吗?这么个活生生的小女孩难道还能像个小猫小狗般的被带走而没有留下任何蜘丝马迹吗?”苏天奇怒不可至地对周雄咆哮到。
周雄没有在乎苏天奇的暴怒无礼的态度,他知道苏天奇是无心的,只是眼中的担忧之色更甚了,他知道苏天奇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也许在下一刻就轰然倒塌。
“已经花了两百万雇了一千人去找小蝶了,人应该是不少了,只是范围太广了,又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就有点难了,我想就算是散尽我们所有的钱财,如果没有个大概的方向,也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效果甚微。对于那些凶手更是无从下手了,完全没有半点相关的线索,所以,所以……”
这些话虽然都是最实在的话,但对于苏天奇来说无疑如同撒向伤口上的盐巴,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就希望越是渺茫,如果现在得不到半点消息,以后就更难了,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歹徒逍遥法外,而只有三岁的小蝶恐怕就要被残忍的弃尸荒野,无情地腐烂掉。
“嘭,嘭,嘭……”苏天奇心中的痛苦和无奈让他不知所措,他一把推掉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狂潮般的伤心一遍一遍地冲刷着他残破不堪的心灵,渐渐地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周雄不知该去如何劝慰苏天奇的时候,他的手机一下子响了,周雄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风柳市公安局打来的电话,他不敢耽误,忙接通道:
“喂!”
“嗯!嗯!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过来!”
“好!好!谢谢了!”
周雄挂完电话有些踌躇地对苏天奇道:
“老爷,公安局来消息了,让我们过去一下,说是有些情况要我们了解一下!”周雄小心地说道,心中有些不确定苏天奇会有什么反应,有时候没消息反而比有消息要好一些,因为没消息就代表可能会发生各种奇迹,如心中期待般的奇迹,而有消息也许就是那些最是残忍无情的不能接受的事实。
“哦?!什么消息?是不是有小蝶的消息了?还是有那些歹徒的线索了?”闻言,苏天奇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周雄面前,一下子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双臂,神情紧张地问到。
“老爷!老爷!你先别激动,他们没有具体说些什么,只是要我们先过去!”周雄看着此时的苏天奇,心中悲痛万分,原本比自己还小几岁的他,不过是十几天的光景,竟被残忍的现实折磨摧残得像个七八十岁的遭老头似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过去,现在就过去!”苏天奇放开了周雄,后退了几步,搓了搓手,又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了,又不知该如何自处地在原地转起了圈,这一些无序的举动表明此时的苏天奇已经是完全失去了分寸,连正常的逻辑思维都已经变得混乱不堪。
“那要不要带上夫人,要不要通知小雨和丁兰他们?”周雄谨慎地问道。
“呼!……”苏天奇长长地呼了口气,脸上地神色镇定了些许,毕竟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大人物,虽在刚才情绪失控,意志低迷的时候方寸大乱,但他也能快速地恢复过来。
“叫吧,都叫上吧,迟早都是要知道的,现在知道跟以后知道没什么区别,我们始终都是要亲自面对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接不接受得了,以何种身份,什么年龄阶段,现实都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的!”
没多久,周雄已经带着何琴云和苏天奇来到了风柳市公安局,当他们到的时候,乔蝶雨和丁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到乔蝶雨的那一刻苏天奇并没有什么表示,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背对着他静静地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这显然不是一个外公对外孙应该有的态度,只是因为苏天奇在心里无比排挤他,虽然乔蝶雨还只是个少年模样却和乔枫长得非常像,简直就是模印般的印刻。这就是苏天奇不喜欢他的原因,看着他就像看到了乔枫一样,尽管之前是同意了他和苏紫的合葬,但并不表示苏天奇就原谅了这个把她的宝贝女带走的人,而且是永远地带走。
虽然苏天奇不喜欢乔蝶雨,但是何琴云却疼这个外孙疼得紧,在见到乔蝶雨漠然地近似麻木的脸庞,平静而又迷茫的眼神时,何琴云鼻头一酸,泪眼朦脓地又要哭了出来,记忆中那个阳光羞涩的大男孩,脸上总是挂着的腼腆的微笑此时已悄然无踪。何琴云轻轻地将乔蝶雨搂在怀里,可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平静地像是个木偶一般,你分明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触摸他,却是感觉不到一丝的心跳,一丝的感情波动。
“小雨啊!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何琴云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一边悲切地喊道,眼中的泪水已是无法压抑地一颗颗掉落在他那脆弱稚嫩的肩膀上。
丁兰在一旁看着这催人泪下的一幕,眼圈也是渐渐地红了起来。就在她准备上前劝慰劝慰何琴云的时候,从外面走进了两个中年人,一个身穿制服,精神抖擞,一身的凛然正气;另一个却是没有穿制服,上身蓝色衬衫陪下身黑色牛仔裤,脚上穿的一双有些破旧球鞋。再看人,从他深深地黑眼圈和松垮疲惫的脸庞就可以猜到经常熬夜,还有右手中指和食指处的焦黄就可以看出他抽烟抽得特别厉害,而且自他刚一进来后,不大的会客室就弥漫着浓浓的酒味,由此又可以猜出来这个男人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酒徒。
苏天奇眉头微皱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中有些疑惑。这个穿制服的应该就是局里的局长了,可这个如此满是颓废感的男人又是谁?
没等苏天奇过多的疑惑下去,身穿制服的中年人已是开口说道:
“你们就是受害者的家属吧?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沈天平,是这里的局长。我身边这位是云景市过来的孟队长,刑警队的孟虎。”做完简单地介绍后,沈天平上前两步走到苏天奇面前和他礼貌地握了握手。
之所以如此姿态,一是因为礼貌性的问题,另一个原因就是在此之前市长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要他好好地招待苏天奇,从市长那里他知道了眼前这个满脸悲伤而憔悴,却一身威严的霸道气势的男人就是四海市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就是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号的。当然沈天平并不是个趋炎附势的人,虽然市长交代过一二,但他是个刚直不阿的人民警察,自然不会应为对方是个超级富豪就放弃自己做人的原则,做警察的原则,只是对于一个饱受丧女之痛的父亲的尊敬与同情。
至于为什么市长要跟沈天平打招呼,并责令他尽快破案,那是因为早在苏天奇来风柳市第一天就让周雄想尽办法打通关系,让风柳市市长给公安局施压,让局里动用一切的人力物力全心全意地来督办此案,而且就在第二天市长又接到了来自中央的指示,显然这是苏天奇不放心又打通了上面的关系,这里面当然不只是光有钱就可以办到的,其中还牵扯到各方各面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来,您请坐!大家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说。”沈天平伸手请苏天奇坐下,然后又抬眼看了下屋里的所有人,抬手示意到。
待所有人都坐定后,沈天平略带歉意地看了看苏天奇,又扫视屋里人后,清了清嗓子道:“孟队长从上午赶过来后就一直和我们在交流信息,所以刚才然大家等了不少时间,实在是有些抱歉!现在就请孟队长给我们介绍下我们已知的情况!”
孟虎眉头微皱地看了看苏天奇,然后又看了看乔蝶雨,眉头皱得更劲了些。和受害者家属分享案件进程显然是不符合局里的规定的,更别说这里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既然沈天平开口了,多半是受到了上面的指示,这点他还是清楚地,他也不是什么刻板的人,而且既然已经到里这个当口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于是便开口到:
“我是来自云景市的孟虎,据我们已知的情况就是作下此案的人应该就是我一直追查的一伙穷凶极恶的歹徒,他们自85年开始就犯下了整整几十起血案,残忍地杀害了上百名受害者,这伙歹徒非常狡猾,而且极度地残忍,他们从来不留一个活口,甚至连受害者的猫狗都不放过。他们从来不在相近的时间在同一城市作第二起案子,总是做完一起就立刻远遁,也不在相临的城市作案,没有具体的作案对象,仿佛所有的受害者都是随意选定的。他们每次都是做了详细的计划,从来都是受害者主动开的门,而且他们都是戴着手套作案的,所以没有留下半点指纹,还有他们穿的鞋都是同一个尺码的,鞋底还贴了一张硬纸板,连鞋子的纹路信息都没有,所以我们连他们作案的人数都无法确定,只能在犯案现场附近找到一些被烧得很干净彻底的灰烬,我猜测应该是他们作案时穿的一些衣物等相关有半点蛛丝马迹的东西。”
孟虎队长叹了口气,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所以就我掌握的信息来看,我们连半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没有现场指纹,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上午我们刚得消息,在离犯罪现场三十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具无名流浪汉的尸体,在他身上找到了两张涉案的银行卡,据银行方面的监控显示此人在五月十日上午十一点四十三分时从自动提款机上连续用两张卡提取了四万元现金,之后就被凶手杀害弃尸在荒野之间,而这也是这伙歹徒惯用的伎俩。他们不是在案后很短的时间里哄骗附近流浪汉来取钱,就是受害者自己去取钱,但最终的结果都是所有人都被残忍地杀害灭口。”
“从这些线索特征来看,这伙嫌疑人就是我整整追查了十三年之久的犯罪团伙,他们每次都是有精细地策划,每次都是受害人主动开得门,就像这次一样他们先是破坏受害者家的有线电视,再窃取有线电视维修人员的工作服和工具包冒充工作人员上门。”
“总之我们现在就是半点线索都没有,尽管我已经追查他们已经十几年了,却依旧是毫无头绪。”
“而且,而且……”猛虎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苏天奇,又看了看乔蝶雨,最后又看了看沈天平,在他许可的眼神里缓缓说道:
“而且,我已经说过了他们从来不留活口的,所以如果是你们还在期望着那个失踪的小女孩的消息,我劝你们放弃这个希望好了,就这十几年的情况看多半是凶多吉少。在以往的案子里,也有不少涉案女童失踪的情况,只是最后要不就是找到已经腐烂不堪的尸体,要不就是压根杳无音讯,我相信这部分也是残忍地杀害了,只是没有被找到罢了。还有就是,还有就是……”
孟虎几经迟疑,看了又看那些带着恐惧眼神看过来的男女老少,还是狠心地说道:
“还有就是从我们找到的女童尸体检验结果来看,她们生前都被人虐待过,所以,所以这伙凶手中应该有个变态狂,所以,所以……”
接下来的话孟虎并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这无疑是在房间里投放了一颗重磅炸弹。
“小蝶呀……”何琴云一声哀嚎,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连眼泪都还没得及流出来就被刺激地晕了过去。
而苏天奇仿佛被一瞬间抽空了灵魂般的瘫软在沙发里,一旁的丁兰早已是泪水泛滥而出,哭得像个泪人。在这里最平静的莫过于乔蝶雨了,没有哭也没有露出半点忧伤痛苦的表情,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丁兰见他走了忙追了过去。
孟虎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乔蝶雨的背影,心中满是愤恨地悲叹。他知道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如此冷漠的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不是他不悲伤,不是他不痛苦,而只是哀大莫过于心死,他知道如果没有带他从阴影里走出来的话,他的这一生就毁了。
沈天平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万分感慨,这就是为什么局里规定着不能告知受害者家属案情细节的原因,事情的过程与细节往往比简单的结结果要更加伤人。
“哼!”沈天平轻哼了一声,起身走到苏天奇面前,同情而又歉意地说道:
“苏先生,请你节哀!虽然我们现在没有半点凶手的线索,也没有半点你外孙女的消息,但在没有发现尸体前,一切还是有希望的。你放心好了,我们会一直查下去的。”
苏天奇在周雄的搀扶下缓缓地站了起来,伸手紧紧地握着沈天平的手恨恨地说道:
“拜托你们了,一定要找到这帮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让他们绳之于法,还有不要放弃寻找我那可怜的孙女,一定要帮我找回,一定要帮我找回来呀!”说着,苏天奇已是老泪纵横。
“您放心!我们不会放弃的!”沈天平郑重地承诺到。
“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说完,苏天奇示意周雄要他背起何琴云。
“要不我派人帮您把夫人送出去吧!”沈天平在一旁建议到。
“不用了,你们忙,我们可以的!”此时周雄已经将何琴云背了起来,往外面走去,苏天奇也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跟在后面。
孟虎皱着眉头看着苏天奇有些佝偻的背影,长叹了口气,随后摸出一根香烟点燃抽了起来,沈天平看了一眼孟虎,没有说些什么,虽然这个会客室是禁止吸烟的,但他却默许了孟虎的放纵,他知道眼前这个有些颓废的男人心里承受着怎样巨大的压力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