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天色暗明,朝阳浅伏,万籁俱寂,晨钟暮鼓。
凉亭里,乔蝶雨闭目盘坐,气息悠长,似是沉睡,却是冥心,静听!
山间,耳边,是节奏分明的撞钟声,洪亮而又延绵不绝,由近及远,由远及近,如涟漪般回荡聚集,接二连三,生生不息,响彻在心头,洗礼着灵魂。
而分明,这钟声是十分吵闹的,会让人容易暗生郁结之气,可在此时,却让乔蝶雨心中有种从未出现过的宁静之感,仿佛,乔蝶雨已然将这钟声同步成了自己的心跳声一般,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也许,这样的说法太过夸张,可这便是道不可言的真谛,而现在,乔蝶雨的心境的确升华了不少,至少,对于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他心中已是颇有感悟的,对于了尘所指引的方向和意境也有了更多的体悟!
不知何时,却已是晨曦如沐,给整个山林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也悄悄的染红了乔蝶雨的脸庞。
“咚!……”
当最后一次的钟声彻底消失的时候,乔蝶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而此时再看他的双眼,眼里的血丝竟已去了大半,而且与以前的孤寂与悲凉相比,现在的他竟给人一种仙气飘飘的灵动感!
“这了尘……”
“也不知道兰姐如何了?”
乔蝶雨长身而起,低声叨念着,现在,虽然心中的宁静之感让他轻松了不少,却多了一份对丁兰的担忧。
而想到这,乔蝶雨的思绪便不由得回到昨日。
昨日,在喝完茶后,对于丁兰和乔蝶雨所饮的不同,了尘并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给他们什么指引,然后就这样不了了之。
如此,既然了尘没说,丁兰和乔蝶雨也没问,这样的结果无非就是要他们自己去领悟,这点,在体会和了解过了尘喜欢玩神秘的个性后,两人已是心知肚明。
可,可接下来,就在丁兰和乔蝶雨要向了尘告辞的时候,了尘又一次打破了他们对出家人的认知,居然让他们在寺里留宿!
如此要求,立刻就跌破了二人的眼镜,于是乔蝶雨和丁兰便纷纷婉拒,可谁知道,了尘居然丢下一句话就挥手带走了丁兰。
“寺里有专门为女客准备的厢房。”
余音回荡,而人却如空气般消失,无奈,乔蝶雨只好作罢,而不是他不追,却是因为在走出凉亭的那一刻又回到了凉亭,如此情况,如之前在大雄宝殿的情形如出一辙,所以在尝试一遍后,乔蝶雨便不再挣扎。
因为,很明显,了尘用出这样的手段必定是要留他在这凉亭里静心感悟。
“如何?”
突然,了尘的声音在乔蝶雨的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可乔蝶雨却没有回头,而是长呼了一口气,遙望着寺中已经开始拥挤的人群,静静地沉思,良久……
“略有所悟,却依旧困惑甚多。”
“是为何?”
“人间可有善恶之分?”
“自然。”
“那何为善?何为恶?”
“善恶一念,是无绝对,却有依据,利于己而无损他人者是为善,利己而损他者是为恶!”
“那我们要如何待之?”
“于善者善之,于恶者渡之。”
“如果有渡无可渡之人呢?”
“杀之,但须由法执之。”
“如若法不公呢?”
“法自是为公,或有遗漏,天心可鉴,善恶终有报!”
“天心?呵呵,人可代法?”
“不可,但可为辅。”
……
一番对话,却止于此,乔蝶雨眼中不觉闪过一抹悲凉,其实关于善恶,他已有自己的见解,可他还是想在了尘这里得到一些印证,但结果却是
让他有些失望,勿怪,了尘的说法自然是佛家该有的论调。
而,虽有失望,可乔蝶雨还是对了尘相当的佩服的,于是有些问题还是要向他请教一二的。
“那人心呢,了尘大师以为是何?”
“人心难度,而又如临池观水,清浊自现,然,清为极,自是难求,固,人心为浊,劣根使然!”
“劣为恶,是谓人心为恶,何以渡之?可有根本之法?”
“有。”
“为何?”
“克心立表,教化众生!”
“那何日生效,何时为尽?”
“明日,明日。”
“无尽时?”
“有尽心!”
“几人为?”
“或一,或无数。”
“谁为一?”
“你!”
“我?”
“我。”
……
或为机锋藏万意,终是有心困无心!
再一次,乔蝶雨沉默了,眼中聚集了更多的悲凉之色,不是不明了,却是感慨万千,而正是如此,才会升起对人世的悲凉之心,了尘所说,皆是他所见所闻所感,虽有了解决之法,可……
“任重道远啊!”
了尘一下就点出了乔蝶雨,而后,走到他的身边,与他一起远眺着寺中的人群。
“这,便是人世间。”
“这,便是人世间?”
“是的,如你所见,待你所为。”
“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的答案问你自己。”
“我?我知道了。那现在呢?你何时放我离开?”
“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只是你心中不是还有一问吗?”
“你会说?”
“为何不呢?”
言罢,只见了尘双手合十,双目轻阖,高声一喝:
“阿弥陀佛!”
随即,了尘身上便爆发出一阵猛烈的佛光,而佛光虽烈,却如春风拂面,水波荡漾般笼罩了整个空山。
而,就在佛光散尽之时,天空,那只命运之手再现,垂下无数晶莹的丝线,落在了每个人的头顶之上,随即,天空又缓缓地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竟是那苍天之眼。
随后,只见,这苍天之眼冷眸轻转,在瞟了一眼惊恐得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的乔蝶雨后,将目光转向了寺内外的万千游客和信众,而在此一刻,在乔蝶雨眼中,竟出现了一个错乱无章的命运蛛网,将每个人都连在了一起。
“这,这,这,难道他们的人生真的被操控的吗?”
“如你所见!而且他们的命运还是相互牵连的。”
“所以,你是要让我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吗?”
“是的,所以往后凡事你要三思而后行,为善不一定得善果,为恶者也不一定不得善终!”
“那我要如何预知善恶呢?”
“看你自己,凭心而为。”
“那我呢?是否也是被操控的人生?!”
说着,乔蝶雨还是忍不住要去探究自己的头上是不是有那道被操控的命运之线,只是……
“呵呵!有些事不是一定要有个结果的,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
了尘轻拍了一下乔蝶雨的肩头,呵呵一笑阻止了他的动作。
“呵呵!不用看我,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也不知道,更不敢触碰,但你看……”
看着乔蝶雨疑惑的眼神,了尘笑着解释到,并在最后示意着他往下看。
只见那命运之网之中,一条更为明亮,更为粗壮的命运之线不知何时从中央延伸了出来,像是一条撒网的拉绳,一直延伸到……
“这……”
手一抖,看着一直延伸到自己左手心的命运之线,乔蝶雨不禁吓了一大跳
,仓惶地后退了两步,将手里的命运之线抖落,而在这时,这条命运之线也随之碎裂消失,紧接着,命运之网、命运之手、苍天之眼都在眨眼之间风消云散。
“这,这是,指的什么?”
望着已恢复如初的天地,乔蝶雨惊恐未了,看着微笑的了尘询问道。
“你心中所想,我如何知晓!?”
话落,人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丁兰的身影。
“小雨……”
下山的路,丁兰和乔蝶雨牵着手,并肩而行。
此时,两人相对沉默,各怀心思,手却牵得很紧,手心贴着手心,就像心贴心一样,听着彼此的心跳声,相互依偎!
之前,他们已经简单的交流了下两人分开后的经历,其实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丁兰是在厢房里辗转反侧的一夜未睡,而乔蝶雨却是说了该说的一部分,关于他与了尘所论之道,以及命运之手和苍天之眼只字未提,不是不想,却是不敢,因为他怕丁兰对这个世界失望而恐惧!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有礼了!”
突然,就在丁兰和乔蝶雨刚从凉亭山峰走下来的时候,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位施主,方丈大师有请?”
“他不是已经准许我们离开了吗?为何还要我们去见他?”
对于突然出现的小和尚,丁兰和乔蝶雨不禁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是疑惑不已,于此,丁兰便开口问道。
“方丈大师坐化在即,想见你们最后一面。”
“什么?”
“什么?”
异口同声,两人皆是震惊不已,可当画面扭转,再见盘坐在蒲团上的了尘时,那苍白如死灰的面孔,无疑在证明着这个残酷的实事。
“呵呵,你们两个不必难过,生死有命,轮回有常,谁也抗拒不了的!”
“可,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丁兰带着哭腔,不觉的询问道,虽然了尘很神秘很另类,可不可否认的是他很友好,而且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更是让丁兰忍不住的伤心。
“没有什么,这是我的命,而且,做什么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可以改变命运,却不可左右命运!”
了尘看着泪眼婆娑的丁兰,微笑的安慰到,可后面的话却是看着乔蝶雨所说的,对此,乔蝶雨心有所感,噗通一声跪在了了尘的面前。
“对不起,我错了!多谢大师的指点!”
“起来吧!我的时间不多了,其实我叫你来只是要送你一件礼物,还有最后一句话!”
说着,只见了尘一挥手,乔蝶雨面前便多了一个不大的漆黑的正方形木盒,但奇怪的是,这木盒没有锁也没有缝隙,就像是一个整体一样。
“这……”
“无须多言,你到时候就会知道的,只是要记住只许你一人知便可。”
对于乔蝶雨的疑惑,了尘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而且怜爱的看了他一眼后,又神态庄严的说道:
“有些事,时机一到,自见分晓,你不必急躁,只是你要记住的是,内观真我,坚持真我,方可得大自在,超脱凡尘!”
“阿弥陀佛!”
“真我?真我?!……”
听到了尘的临终赠言,乔蝶雨沉默了,也迷失了,而在这时,了尘却没有再去管他,一声满带释然之意的阿弥陀佛之后便圆寂了。
可在恍然间,丁兰仿佛看到了尘在低头之前居然冲自己俏皮的眨了眨眼,甚至还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说道:
“要好好的照顾他,也许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啊!你,你是……”
突然,丁兰终于想起了这个似曾相识的了尘,竟然就是那个在雷雨夜为自己指明乔蝶雨去向的奇怪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