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天香楼。
龙五还是坐在那铺着虎皮的宽椅子上,房间里静静地燃着不知名的熏香。
白烟袅袅升起,就好像一个大浴桶中的热水,慢慢地冒着白气。
他身旁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苏微云上次见过的木讷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人则生得狮鼻阔口,身躯雄壮,虽然有些老了,但还是如同天神一般威风。
龙五还是不开口。
中年男子也不说话,他早已习惯安静。
而那位威风老人却有些坐不住,时不时地站起来踱着步,像是很焦虑的样子。
吱呀。
门开了。
苏微云走了进来,他的腰侧还是挂着两柄剑,左边是潇湘剑,右边是长生剑,与他走之时一模一样,似从未动过。
龙五抬头看他,道:“你终于回来了。”
苏微云道:“我去的时间并不长。”
龙五微微笑了笑:“度日如年。”
威风老人却皱眉盯着苏微云,问道:“东西呢?”
苏微云道:“东西?什么东西?”
威风老人道:“自然是龙五公子要你去拿的东西!”
苏微云道:“东西我拿不到。”
威风老人怒道:“那你怎么敢回来?”
苏微云道:“我不回来,继续留在秋水山庄也没有作用。”
威风老人道:“为什么?”
苏微云道:“因为相思夫人已经死了。”
威风老人竟似勃然大怒,跳起身子,挥动一只铁锤般的大拳朝着苏微云的头上砸来!
“胡说八道,大言不惭的黄口小儿,今日我教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狮王!”
苏微云还未有动作,一只手已将威风老人的拳头握住。
不是龙五,是中年男子。
“你不能对他出手。”
威风老人大声吼道:“秦护花,你凭什么拦我!”
秦护花淡淡道:“因为我暂时还不愿你死。”
龙五缓缓道:“让苏兄见笑,我为你介绍介绍,这位老人叫作蓝天猛,很巧的是他的外号也叫狮王。”
苏微云笑道:“这名字我看来也不算很优雅,早就不想要了的,却偏偏还有这么多人取。”
蓝天猛道:“我昔日战败群雄,傲视武林,号称无敌狮王之时,你恐怕还没有出生!”
龙五道:“狮王蓝天猛确实是一代人杰,加入青龙会后不但成为了龙五的亲信,而且还是相思夫人派来的卧底。”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连一点语气波动都没有。
蓝天猛却有些慌乱,道:“公子,你.......”
龙五道:“你不必说了。就算你以前是相思夫人的卧底,现在她死了,我也懒得追究。”
蓝天猛瞪着铜铃大眼,问道:“你真的相信相思夫人已死?”
龙五眼中的神情突然变得极其复杂,慢慢说道:“苏微云说的话,我不得不信!”
房间里,香气缭绕。
据说这是从南海处寻得的宝贵的木香,不但香气高雅,而且可以使人平心静气,非常适合用来打坐。
这一支香往往便百金难求。
可是屋中的四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等到香慢慢燃尽。
蓝天猛不敢再开口了。
他不开口,竟也没有人开口。
所以他知道,最后还是要由他来开口。
蓝天猛额头上面冷汗直流,小心地发问道:“你说相思夫人死了?”
苏微云点头。
蓝天猛道:“你是怎么杀的她?”
苏微云道:“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
“是孔兰君。”
一狮,一孔雀,一朵花,说的就是蓝天猛、孔兰君、秦护花三人。
三人之中,自以秦护花的武功最高,可却也未必是秋横波的对手。
所以蓝天猛不信孔兰君能杀了她。
“以那只小孔雀的武功,就算是趁着相思夫人不备,贴身突然袭击,也不可能杀得掉她。”
苏微云道:“只因那时相思夫人已被我击败,有了求死之心。”
蓝天猛道:“你用的剑?”
苏微云道:“我用掌。”
蓝天猛道:“是哪一派的掌法?依我的了解,就算是这一代的丐帮帮主亲至,施展出镇帮的降龙掌法,也未必能杀得了相思夫人。”
苏微云不再回答,而是缓缓拍出一掌。
掌势如山,沉稳厚重,但却少了灵活的变化,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蓝天猛不由哂笑道:“就凭这门掌法也能击败相思夫人?可笑,可笑!”
而秦护花却忽然评道:“掌势收敛,连绵不绝,虽不算好招,但也不失为一门稳重的武学。”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一掌的威能,只是他也不相信这一掌能够击败相思夫人。
龙五深吸了口气,叹道:“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死灰复燃,相思不灭,什么才能杀得掉相思?”
苏微云亦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岂非只有绵绵无绝的招数才能破解她的相思解结手?”
龙五闻言,目中霍然一亮,竟似有道雷霆闪电劈过。
他忽然立身而起,半晌之后,却还是坐下。他手中握住的木扶却已被捏得粉碎。
“你说得对,这句诗写得太妙,此恨绵绵无绝期.......”
蓝天猛又道:“可是公子,秋横波盗走你.......”
他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
龙五摆摆手:“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能拿得回来。相思既绝,我这身子也至少好了一半了。”
蓝天猛垂首道:“祝公子与天同寿,富贵长存。”
蓝天猛平常是说不来这种恭维话的,此刻却不敢不说。谁都瞧得出他内心的慌张,因为蓝天猛自己也明白,他确实是一个卧底。
龙五却不理会他,而是望着苏微云道:“苏兄,我想请你喝一杯酒,如何?”
苏微云忽然道:“我要走了。”
龙五惊诧道:“这么急吗?”
苏微云苦笑一声,方叹息道:“你若遇见柳长街,替我向他道个别。若不是他,我可能已在吴明的养蛊计划之中了。”
龙五道:“你要去哪?”
苏微云长叹道:“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龙五沉默一会儿,终于道:“好,你走吧。”
吱呀。
苏微云出门。
门里却传来蓝天猛的痛叫声:“我都说,我全都说!秋横波联络的六扇门的人是一个叫做胡力的老捕头,是他组织人手,制定计划,决定开始抓捕龙公子的。”
龙五淡然的声音又响起:“让他自行了断。”
“我听说六扇门的年轻人里有一个叫金九龄的捕快很有天赋,不妨扶他去做总捕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