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床纱袅袅泻下,朦胧里床上两具身体相叠……
身下的人笑意微微,好整以暇的把玩着她绵软无力的手,从外边望过来,却是……她霸王硬上弓,将人家强行压倒在床……
顾西遥:“……”
“还真是不知廉耻!”兰儿气得声音发颤,“赶快给我滚出去!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顾西遥泛着白眼,我倒是想滚啊!好歹你厉害来解决了这尊大佛?
惊慌一瞬后,她镇定下来,含笑温柔看着眼下的人,用那眼神告诉他:玩就玩啊……谁怕谁?
天煞笑意深下来,轻轻将她的衣领一扯——
“啊——”身后有刺耳的尖叫声,“真是不要脸!小香!快去找人把这两个恶心的人给我撵走!”
快速离去的脚步声急促而没有规律。
“兰儿,怎么了?”伊远的声音,和她莲步轻启踏入房门的声音。
顾西遥嘴角轻微抽搐,稍稍一抽便能碰上一抹凉而软的东西,大脑瞬间轰然。
昏暗一角,鼻尖相触,两团火苗簇簇与两潭深邃黝黑激烈交锋。
“伊姐姐……有,有两个断……断袖的……在我房里!”兰儿羞于启齿。
“去找人了么——”伊远温声细语,却最后疑问未出,生生转了话题,带点含蓄的雀跃与嗔怪,“您怎么来了?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奴家好准备些您爱吃的东西……”
谁?顾西遥好奇的支起耳朵,听那走路的声音不疾不徐沉稳而气度开阔,大概身份不凡,等等……能让伊远这般态度的该不会是……凤景陌?
他明天都要送亲了,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到这里来?跟红颜知己相看执手泪眼,无语凝噎?顾西遥心中淡淡的调侃着,却丝丝缠绕出一抹淡淡的窒闷,怎么都甩不掉。
“伊姑娘好生偏心啊。”一个轻佻的男声,“就知道跟着殿下一定能一睹姑娘芳容。”
言罢,立即有人附和着打哈哈。
“胡公子可真是爱说笑。”伊远婉言,“您堂堂尚书府的公子,您要来,谁敢不见?您有了嫣儿了,自然别的姑娘再好也都是路人。”
由于贵客的到来,姑娘们两眼金星,东拉西扯的搭讪着,跟着兰儿进屋的男人也忙着去巴结凤景陌了,大家一时都不急着抓奸了……
顾西遥嘴角一抹淡淡哂笑,那胡公子大概就是被她在这流芳阁门口打掉了牙,给了胡朝山警醒而被打发到暨南浔阳书院接受改教的胡令云。
彼时,他带着一种公子哥找伊远的麻烦,逼得**老鸨大放厥词说这流芳阁是太子所属,但若是太子所属,为什么太子倒台了,这里却愈发风生水起呢?凤景陌安排那么一出,大抵是在试探什么的吧,却不想她一不小心撞在了枪口上,自此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成了他的眼中钉。现在想来若是没有那么一出,她的路会不会走得容易一些?
烂好心,果然是只会找麻烦的。彼时由于姚舒而对伊远产生的一时好意,酿就今天这般局面。
从未想过他们都是有一天会对立的人。
对姚舒,心中曾一直愧疚与欣赏,不得不承认现在亦是,却,再不会走近。谁都不是简单的人,太多复杂的心碰撞在一起,纠葛出来的,只能是乱如麻。
“怎么都杵在这儿?兰儿今天有好节目?”凤景陌携着伊远,目光却淡淡扫着被红纱遮住的这一张床。
原先遮挡的屏风,被天煞故意毁坏,他一眼便畅通无阻的扫过来,轻纱褶出的缝隙里是早已印刻入脑海的身影,霎时眸色深如无底的夜海。
相隔很远,顾西遥依旧止不住生生打了一个寒颤——这目光怎么跟要杀人的似的。
天煞却突然笑了笑,笑容三分诡异。
顾西遥正疑惑,他却扯了扯她的腰带,松了松她的衣领。
她瞬间明白,这就是要让人看起来,像是经过激烈拉扯战斗的……
“有意思吗?”顾西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到底在搞些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记住我叫南亦寒。”天煞语气低沉洒在她耳边,外边怎么看都是旖旎亲密……
“乖,别闹,眼下这般情况是真不能满足你……”顾西遥怔忡间,天煞突然提高了声音,“快起来,趁着打手还没来,赶紧跟兰儿姑娘道歉,兴许能得谅解。”
啥?!
顾西遥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霎时从脚跟烧到耳根!外边的人更是惊掉了下巴,怎么可以这么……下流?!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他解了穴道,顺势往外边一推。
于是顾西遥便衣衫松松垮垮的站在一众人面前,双耳红晕如霞。
众人呆了呆,看这小子身材清瘦别致,容貌清秀儒雅,气质温润柔和,加之衣衫微微凌乱,乌发随意散在唇红齿白间,果真是让人想要压倒啊……
“果真是你!上央制度森严,民风严谨,我将你告进官府,看你怎么办!”兰儿反应过来,气呼呼道,“竟敢弄脏我的床!弄坏我的东!”
“好啊,在下等着。”顾西遥羞赧到极致反而淡定,在众目睽睽之下,十分自若的将衣衫整理好,对着兰儿温柔一笑,“在下先前同仇家恶战,受了些内伤,所以便让师兄渡些内力过来,谁知师兄也被那仇家打伤了,所以不能满足我啰,就这么简单。”
“还真是好戏!”有男拍手叫好,戏谑道,“断袖能断得这般颠倒是非理直气壮毫不羞耻的,我泱泱上央估计也就你这么一个。”
顾西遥斜他一眼,这家伙貌似是内阁学士严学士家的公子,也跟着凤景陌,岂不是三学士里安王派占了两席……甚至更多?
罢了,又关她什么事嘞?不过这家伙脑子怎么不好使嘞。
“阁下,您——”顾西遥顾西遥的话陡然顿住。
天煞,哦不对,南亦寒负着手,姿态泰然的走了出来,冷魅的华盛容光成功的吸引了全部目光以及注意力。
却更吸引人的是他猝不及防落下的吻,吻的正是顾西遥。
顾西遥本欲说话的嘴微微半启,他一触即离,触得极轻,却又仿佛是极重,重得似乎她娇嫩的唇瓣无法承受,粉红如樱泛出滴血的色泽……
“撒谎是不好的哦……”他笑容散淡,魅惑颠倒。
“啪!”有谁惊掉了手中的折扇。
“嘶!”有冷箭破空而来,随之山清水淡穿破房顶,虚空而来,一瞬之间,顾西遥换了地方呆。
换了地方,继续发呆。
又来一极品男的!还是为了眼前这小白脸?!
一群人用不同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惊骇,一人用武力表达着自己的生气,却有一人沉静如渊。
玄色衣袂上银色五叶花落落,不知何时半倚到房门,淡淡看着这一场闹剧。
那个女人,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还真是深藏不露,她的身边总是不缺男人,一个比一个不简单,一个比一个让他觉得倍感威胁。
顾西遥渐渐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那一瞬间南亦寒似乎给她喂了什么东西,那一瞬极致熨帖清凉的感受似乎是太灵极地雪山里的零雪莲的三分茎里的汁液,彻底解了她十二年前那场大火里留下的火毒。
“现在两不相欠了……”
耳边似乎还缭绕着他低沉至虚无的话,低沉至虚无,仿佛不曾说出过。
两不相欠么?
似乎是这样,轻薄了她,然后再给她圣药作为补偿,如此看来确实是这样……
凤景陌倚在门框上的身体僵了僵,这样的反应,是有感觉?莫名想起那次他强吻她时她的话——对不反感的人的情挑有感觉,那么这次也仅仅是不反感?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迅速蔓延开来,冰冻万里,深寒无涯。
方青崖震了震,手上的力度不期然变大,顾西遥还未来得及皱眉,便被拎小鸡似的拎了出去。
这里,一片狼藉里,凤景陌抽然回身,众人也很快轰然散开,一同赶来的妓院打手又被调了回去。
有人在长睫垂下的阴影里,无声苦涩笑开,宛然回身,却拨转的脚步陡然顿住。
“千山暮雪,亦寒亦远,胡不归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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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遥被拎到郡主府里,又被唰唰一丢,丢在地上,然后那肇事致人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何等不懂怜香惜玉,何等残暴,脚下生风的走了。
“我容易吗我?”顾西遥揉着屁股站了起来,小声抱怨。
“你又干啥事惹我们伟大的总领大人生气了?”好死不死的床上跳起一个需要时不在,却不需要时阴魂不散的人。
刚走至床沿的顾西遥吓了一跳,她现在对床和男人加在一起构成的东西很是敏感,看着就觉得瘆的慌,于是淡定的转身,大喇喇道:“就是看了几个冷美男而已。”
“哦?说来听听。”宗源毫不客气的在桌边坐下,丝毫不觉得这是女儿家的闺房有何不妥。
“第一南亦寒,绝对的外冷内冷,外里冷魅如狐,内里阴冷如蛇;第二凤景陌,绝对的外温内寒,外表淡雅如竹,内在深寒千年;第三方青崖,绝对的外冰内热,表面寒冰不融,内心却……”她目光软了软,“绕指成柔。”
真正关心她的人,最让她无奈的人,曾经的……
“你不觉得你少算了一个?”
沉思被一道不满的声音打破,顾西遥挑了挑眉,“还有谁称得上?”
宗源更加不满,“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说你?”顾西遥拉长声音,“你是——”
“是什么?”宗源兴奋,等着她的高度评价。
“你顶多是个冷笑话。”顾西遥干脆利落分外认真。
宗源:“……”
这里打着口水仗,谈论着谁,而远在城郊的深林里,被谈论的人谈论着谈论他们的人。
“许久不见。”凤景陌虚虚一掷,将手中酒壶扔给了对面深紫衣袂男子手里,“却不想再次见面竟是因着她。”
“怎么?觉着染指了你的东西?”南亦寒捏着酒壶,转过身,对着林里的一弯清溪,月色清明,将那人的面容倒映得分外清晰,他嘴角微微一勾,“可她似乎不是你的,也应该不会是你的。”
“是么?那么且看着。”凤景陌走近几步,声音微冷而挑衅,眉间载着明月如霜。
“你容不下她。”南亦寒讥诮一笑。
“容不容得下,由我说了算。”他讥诮的笑回去,“天下将是我的,她始终站在属于我的土地上。”
“是么?”南亦寒将手中的酒壶掷进水里,眼中反射深紫幽光,魅惑而危险,“命运总是不会眷顾你,你得了慕放言又怎样?这次我站在她身后,我且见证着。”
凤景陌不言,转身隐入黑暗中,心迅速的沉冷下来,那个女人果然是人前笑靥如花,人后拔刀相向啊,总是这般骗着他。
清凉微醺的气息远离,南亦寒,摸出腰间的蜡丸,轻轻一捻,薄纸展开,他一行行的看下去,无声笑了笑,笑意愈发深魅——
凤景陌,你可容得下她?
那里一行字,写得正经而调皮:
“大战不可以有,小战不可以停。”(未完待续)